縱是關中萬里冰封,大雪紛飛,饒是劉盈低調回轉,輕裝回到未央宮內的太子宮:鳳凰殿,‘鄭國渠修好了’的訊息,也還是在關中,在長安不脛而走。
在鄉野農戶家中,不知有多少貓冬的百姓,憧憬起今年秋後糧米富足,糧價暴跌的美好場景;
長安高門豪宅之中,更不知有多少高官貴戚,滿懷著期盼,等待起了秋收過後,關中繁花似錦的繁榮景象。
誠然,只一條鄭國渠,並不能讓整個關中的農田都得到充足的渠水灌溉。
但有了一條完好無損,暢通無阻的鄭國渠,那秋收過後,光是鄭國渠兩岸的渭北一帶,那數十萬戶農民所擁有的十數萬頃良田,便能產出足以讓整個關中,都足夠飽食半年的糧米!
於百姓而言,修好了鄭國渠,就意味著渭北豐收,意味著關中糧米富足,意味著糧價下跌,生民安泰。
於朝堂而言,修好了鄭國渠,意味著秋收過後農稅更豐,官吏食祿可以全額髮放,若事有不測,朝堂也能有充足的準備去應對。
可恰恰就是在這一片祥和,整個關中都滿懷憧憬,等候著二月開春的時間點,卻也有那麼一個人,對此感到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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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宣德殿。
看著眼前的男子面色惶恐,瑟瑟發抖的跪倒在大殿正中央,年僅八歲的趙王劉如意麵上,盡是惱怒、焦急之色。
“二月餘!”
“足足二月餘!!!”
滿是憤恨的發出兩聲怒號,便見劉如意憤憤然從軟榻上起身,眉宇、口鼻之間,竟絲毫不見少年因有的純真。
“鄭國渠長几三百餘里,自秋九月至今,已足二月餘!”
“爾竟連渠沿都未能抵近?”
“寡人與爾如此厚祿,便是為此?”
“便是為有事之時,爾盡做這庸碌無能狀,叩首謝罪於寡人當面邪?!!!!!”
又是一聲怒不可遏的咆哮,劉如意仍不覺胸中惱怒之意稍艾,只憤然抓起手邊的硯臺,一把砸了下去!
刺耳的破碎聲響徹大殿,惹得殿內的宮女、寺人慌忙跪倒在地,將頭緊緊貼在地面之上,根本不敢抬頭看劉如意一眼。
不知是不是被這聲硯臺破碎聲驚動,不片刻的功夫,戚夫人那婀娜多姿的身影,便也出現在了殿門處。
稍一掃視殿內,看了看那滿地的硯臺碎片,又瞧了瞧劉如意那怒火難遏的面容,戚夫人只搖頭一笑,緩緩走上前去。
見母親前來,劉如意縱是心中惱怒不已,也只能稍斂面上怒容,卻也沒顧得上上前迎接,只憤然砸坐在軟榻之上,面帶憤恨的別過頭去。
卻見戚夫人見此,只面帶慈愛的搖頭一笑,便走上前,在劉如意的身旁坐了下來。
“究竟何事,竟惹得吾兒如此惱怒,不惜大發雷霆?”
語調溫和的一聲詢問,惹得劉如意也有些端不住面上怒容,面色稍有些僵硬的回過頭,直勾勾瞪向殿中央跪著的那道人影。
“母親問話,還不速速說來?!!”
又是一聲輕呵,惹得那人趕忙又是一叩首,對上首的戚夫人拱手一拜。
“稟夫人。”
“秋九月,太子奉陛下之令以修鄭國渠,大王恐此事,或當使太子得望於朝堂,便遣小的攜人前去,於修渠事稍行毀阻······”
說著,那人又稍側過身,望向劉如意的目光中,寫滿了無辜和不忿。
“然大王不知!”
“小的此去,鄭國渠南北沿岸凡十里,竟為備盜賊都尉之役卒所具,每五里,更得南軍禁卒數十人紮營以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