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劉盈聞聲掀起車廂的車簾,卻見剛得封梧侯不久的少府陽城延,已是神情驚恐的跪倒在地。
“陛下~”
“臣······”
“臣!”
神情複雜的連道好幾聲‘臣’,陽城延都沒能說出個所以然,索性將頭往下沉沉一砸,擺出一副‘臣想說的話,都在這聲響頭裡’的架勢。
見此狀況,劉盈倒也沒有多為難,只默然放下車簾,示意輦車繼續前行。
待輦車自司馬門駛入未央宮,隨著司馬門又緩緩閉合,將漸行漸遠的御輦逐漸隔絕,陽城延只絕望的抬起頭,面如死灰。
正當陽城延木然俯首,盤算著是在宮外跪到劉盈召見自己,還是趕緊回家找個身子上吊時,一道身影自宮門旁的門洞內走出,終於點亮了陽城延心中的希望之火。
“春公!”
無比響亮的一聲敬稱,陽城延早已顧不上自己九卿、徹侯的高官顯爵,甚至都沒顧上彼時春陀,上前就將春陀的手臂死死攥住,就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見陽城延這般架勢,春陀也是不由搖頭髮出一聲長嘆,滿是同情的看了看陽城延,終還是沒忘卑微的彎下腰,順勢將手臂從陽城延手中抽出。
“陽公萬莫如此······”
“奴一介刀鋸之餘,萬當不得陽公以‘公’相稱······”
語調絲毫不帶做作的道出此語,見陽城延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依舊是一臉焦急之色,春陀便淺笑著側過身,將門洞的方向讓出來。
“陽公請。”
“陛下,當以侯陽公於宣室······”
·
跟隨著春陀的引領,神情滿是忐忑的走入宣室殿,陽城延正要上前叩首,卻聞御階之上,傳來劉盈一聲溫和至極的呼喚。
“梧侯來了啊~”
“且坐,且坐。”
聽聞劉盈這異於往日,甚至有些異於常人的溫柔語調,陽城延只更加心驚肉跳起來,卻也不敢不從,只悄然到殿側尋了處位置跪坐下來。
待跪下身,陽城延又沉吟片刻,剛下定‘先認錯為強’的決心,御階上又傳來一聲溫柔異常的語調,再次搶在了陽城延前。
“上林之事,朕皆知之矣。”
“——請太后以呂平為魯班令一事,少府先前,當時不曾知曉吧?”
似是隨意,又分明帶有些許深意的一問,惹得陽城延趕忙抬起頭。
待看清劉盈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一抹不含絲毫雜質的信任,陽城延只一陣愧意湧上心頭。
“陛下······”
“臣,啟奏陛下!”
“以呂平為魯班令一事,臣,早已知之!”
“然臣見上林令攜調任詔書而知,只當此事,已為上林令稟明於陛下!”
“臣······”
“臣!”
語調滿是激動地道出此處,便見陽城延再次恢復到方才,在宮門外那副哼唧半天,也放不出一個響屁的狀態。
最終,陽城延依舊是認命般,將額頭往下沉沉一砸。
“萬請陛下!明察!!!”
幾乎淒厲的一聲嘶吼過後,碩大的宣室殿內,便只剩下一陣極具節奏性的悶響。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