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陛下獨召吾兒至寢殿,所言者何事?”
聽呂雉問起正事,劉盈也是不由稍吸一口氣,面上神情,也不由稍嚴肅了些。
“正要稟告母后。”
“父皇言與兒者,恰乃前數日,兒託建成侯轉呈母后之事······”
言罷,劉盈不忘稍側過頭,對舅父呂釋之的方向一點頭。
見劉盈這般架勢,呂雉卻似是毫不意外的點了點頭,只面上那抹喜悅,悄然帶上了些許鄭重。
“此事,吾早有預料。”
神情古井無波的道出一語,便見呂雉稍昂起頭,對殿內眾人客套一笑。
“今日召諸位入宮,除吾欲於晚間設宴,以賀吾兒受陛下以赤霄相賜,便為此事。”
“——去歲,陳豨亂代、趙,今陛下已先行折返,代、趙之戰事,不日當平;”
“又今歲春,韓信因罪身死;夏,梁王彭越族。”
“陛下底定漢祚之時,關東得異姓諸侯者足八人;然今,除陛下手足燕王盧綰、長沙王吳臣,便獨遺淮南王英布一人。”
說著,呂雉的神情也悄然嚴肅了起來,望向殿內眾人的目光中,也不由帶上了些許冷意。
“夕,梁王彭越、代相陳豨、淮南王英布,乃為坊間謂之曰:合此三人之能,當可比淮陰!”
“今彭越、韓信皆亡,陳豨亦將敗;淮南王英布,已無不反之理······”
說到這裡,呂雉的語調中,明顯帶上了些許強硬,以及不知由來的惱怒。
“英布但反,必當於秋七月,谷熟糧足之時。”
“然陛下此返長安,乃聖躬抱恙,先行迴轉而歇養;若英布反淮南,恐陛下,無以親征······”
語調暗含惱怒的道出此語,呂雉終是暗自稍緩一口氣,旋即坐回了上首。
不待眾人回過味來,便見呂雉又冷冷一笑,環顧一圈殿內眾人。
“英布必反,而陛下無以親征;又今,陛下已明言太子繼負監國之責。”
“陛下之意,恐乃太子代父出征,以平英布之亂。”
“諸公以為,太子,可能代陛下出徵?”
聽聞呂雉這接連數問,殿內眾人也是紛紛收斂起面上喜悅,神情嚴峻的低頭思慮起來。
只片刻之後,便見建成侯呂釋之搶先出身,對上首的呂雉、劉盈母子二人稍一拱手。
“稟皇后。”
語調低沉的拜喏一聲,呂釋之便稍帶試探的抬起頭。
待呂雉微不可見的一頷首,呂釋之才放下心來,再度躬身一拜。
“往昔,朝中功侯便多言:淮南王英布,其才可同梁王彭越、代相陳豨比肩;又此三人,皆同淮陰侯差之無多。”
“如此大才,其但行叛逆,若欲平之,只恐絕非易事······”
“又今,家上儲位方穩,又前時遇刺於長陵;陛下抱恙,終不過疾,然家上,乃負瘡在身······”
說著,呂釋之不由稍抬起頭,不著痕跡的打探起劉盈的神情變化。
見看不出什麼不對,呂釋之也只好再一低頭。
“再者:若家上代陛下出徵,以討英布不臣,若敗,家上輕則威儀盡喪,重則戰歿沙場,以致天下大亂,關東為戰火所席捲。”
“又今,家上威儀已立,更得關中民近百萬戶之擁戴;此番出征,縱勝,亦於家上之威儀無有裨益······”
言罷,呂釋之終還是看了眼劉盈,才沉沉一拱手。
“臣以為:家上若代陛下出徵,乃勝,則無利;敗,更遺患無窮。”
“故家上,萬萬不可代陛下出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