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賈似道心裡來說,雖然他認為丁大全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並不代表他就認同丁大全說的這點。
作為後世來客,賈似道自然清楚,偌大的元帝國最後是怎麼分崩離析的。但是,至少在目前或者說忽必烈之前,蒙古大汗對各部落還有親王們的控制力還是很強的。
“大人,末將倒是跟丁大人有些不同想法。”
餘階躊躇了片刻開口道。
賈似道很清楚的看到,在聽到餘階說跟他有些不同意見的時候,丁大全的臉色瞬間一僵。
“議事就是要集思廣益,道理是越辯越明的,本官不會因為有不同意見而高看任何人,也不會因此而看輕任何人,所以,你們大可放心大膽的說,只為真相,而不摻雜其他。縱然是本官有錯,也可大膽指出來,而且還要記功。”
宋朝文人之間政見不合勾心鬥角是常態,看不起武人也是常態,但是賈似道卻不想讓自己手下的人,剛剛開始就產生間隙,所以覺得有必要將所有的誤會都消弭在萌芽狀態。
“下官(末將明白。”
聽到賈似道的話,書房中的幾人齊齊一怔,心頭齊齊一鬆連忙應道。
丁大全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他自然知道賈似道這話代表了什麼。
政見不合可以,但是別因此在心中留下芥蒂,影響團結。
“末將以為,先不論蒙古朝內出現何種變動,作為統兵在外的大將,更是蒙古宗王,口溫不花若是想要要挾蒙古朝廷,實屬不智之舉。要知道,口溫不花一應族人都在蒙古國內,這是其一;其二,如今口溫不花統轄的大軍,實則是無根之浮萍,若是惹怒了蒙古朝廷,斷其補給糧草,不用三月,北地必亂,更莫說還有我大宋俯視眈眈,而且北地並不穩固,金人餘孽一直在興風作浪,以口溫不花的心智而言,斷然不會做出此等自掘墳墓的事來。”
餘階給了丁大全一個歉意的眼神,朗聲道。
丁大全微微一笑,對餘階的尊重自然是回以善意。
看到賈似道在仔細傾聽,餘階繼續道。
“大人請看,速不臺統兵二十萬侵擾四川。四川多崇山峻嶺,蒙古人最為精銳的鐵騎根本無法施展,若是僅僅步戰,四川大可拒城而守,以我大宋兵械之利,如今更有大人改良的火藥和火器等利器,那速不臺頂多在最初依仗我大宋措手不及才能有所斬獲,等到四川諸軍反應過來,想來那速不臺就不會那麼容易攻城掠地了。
那麼,蒙古人這些年一直孜孜不倦的侵擾四川是為了什麼呢?
長江天塹貫穿南北,而四川據長江上游之勢,自蜀江東注,巴丘東下,而天下大勢分為南北,故江南為天下制勝之地,而擎南北之輕重者又在巴蜀。我大宋如今偏居江南之地,夫江南以為固者,長江也;
而四川據長江上游,下臨吳、楚,其勢足以奪長江之險,常制南北之命也。故秦滅楚,晉滅吳,隋滅陳,必先舉巴蜀,而後順流而擊吳之腰脊,兵不勞而迅若疾風之掃葉。
蒙古貧瘠,以遊牧而活,不思勞作,不懂將作,人人皆知。
而蜀道難,只是巴蜀之地進出艱難罷了,進入蜀地之內,則是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實所生,無谷而飽;女工之業,覆衣天下;名才竹斡,器械之饒,不可勝用;又有魚鹽銅鐵之利,浮水轉漕之便,正可補蒙古之需。
所以,蒙古人不攻便罷,若攻則必先取四川和荊襄。
大人再看淮南,小小淮河,豈能真的擋住蒙古南下之鐵騎?可是為何淮南少有戰事?概因巴蜀和荊襄未下,蒙古縱然躍馬而過淮河,卻無任何支撐,還需隨時防備後路被我大宋荊襄大軍所斷,終究不敢全力南下。
那禿雪統大軍停駐淮南,在末將看來,除了牽制我淮南大軍不敢馳援荊襄和防守蒙古人南侵的後路外,卻也是在時刻意圖從荊襄等地尋找紕漏,末將敢斷言,只要荊襄等地稍有差池,禿雪一路大軍必會以雷霆之勢西進直取荊襄。
如今京湖戰區新勝,蒙古人損兵折將,張柔授首,史天澤龜縮許州不出,整個江南地界,也唯有禿雪一支大軍孤懸,只要我大宋有大決心,完全可以由淮南主攻,京湖軍則是直入淮南切斷禿雪大軍北退的後路,一口將其吞下;
可惜,那口溫不花當是也看到這一點,擔心禿雪大軍北淮南軍和京湖軍聯手將這一路大軍吃下,卻又不想讓禿雪退兵,所以才有了四川速不臺統軍大舉入川的事情發生。如此一來,京湖軍必然不敢妄動;
只要京湖軍南下,則速不臺攻佔巴蜀的大軍必然會趁勢也南下,直搗荊襄;而若是京湖軍北上馳援四川,則又可解決了禿雪大軍的後顧之憂,若是京湖軍一不留神,說不得禿雪也可擺脫同淮南軍的糾纏,統軍西進。不過想來以趙帥之智,必然不會讓禿雪輕易離開淮南,
口溫不花故意坐視後金軍坐大,在末將看來可能有兩個目的。
其一,既然大人曾經同那口溫不花正面爭鋒,想來當初口溫不花從襄陽退兵之時,就已經知曉後金軍當是我大宋策動。口溫不花故意坐視後金軍坐大,而不完全剿滅,想來是想借此造成一種假象,透過後金軍告訴我們那就是北地不穩。
既然北地不穩,那麼口溫不花定然不敢或者沒有餘力南下。
而只要我大宋以為口溫不花不會統兵南下,那麼此刻淮南戰事正酣,四川告急,若是京湖軍西進馳援四川,那麼荊襄等地必然空虛,此刻若是口溫不花早就將曾經在北地的大軍秘密抽調到了汴京和洛陽附近,突然南下攻佔荊襄我大宋可能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