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屈世途分開之後,白髮人杜芳霖繞了個彎兒,又回到這處小鎮。跑什麼跑,這附近就是儒門天下的新據點龍門道,他原本就是來找疏樓龍宿的。
小鎮上,杜芳霖在一處文玩玉器店裡,和一名儒門天下的文官對了一眼。文官放下手中玉器,微微一禮,率先離開店鋪。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街道離開小鎮,再繼續往東走。前方文官引路,就見大道平整,綠樹成蔭,道旁隱見白牆青瓦,時聞黃狗雞鴨之聲,炊煙繁華,歡歌笑語。
拐了幾個彎,不知不覺已然偏離大路,嚮導不知何時消失在山林樹影下。
杜芳霖信步向前,穿過迎風颯颯的闊葉林,遇山而退,遇水則進。
這裡有些潛龍之象,水清而山碧,實際是一處天然的陣局。潛龍在淵,厚積而薄發,帶動了方圓百里內之人傑地靈。
他登上一處山崗之後,但見天開雲闊,雖然不見飛簷片瓦,卻有不知從何處而來自得其樂之歌吟,寥寥孤寡之琴曲;並非隱仙之地,而是儒家鼎盛之鄉。
這裡正是龍門道,苦境儒門新興之門,儒門天下矗立之所。
比之陳腐守舊的各地儒脈,這處新建的儒之天下,更有幾分隨世而行因勢利導之氣象,有心引人間向儒,絕非固守之輩。
此時的疏樓龍宿,因中途杜芳霖插手,並未經歷來自正道的風波。儒門龍首雖然已是嗜血者之身,更多卻是以為天下而犧牲之形象面世。疏樓龍宿之地位,穩固非常,儒門天下在整個儒脈之中的形象,亦成新興之脈魁首。
換句話說,暫時是沒有“熱情陽光”的疏樓龍宿了,苦境只會存在更加難搞的儒門龍首。
杜芳霖在山崗上停步,眼前終點已至。
陽光之下,一身紅衣嬌俏的穆仙鳳依舊是昔日頭戴金冠的少女模樣,手捧鮮花立於山崗之盡頭。
白髮人摘下斗笠。拋開這頂來自民間的大殺器,仔細看去,他其實一直是身著正式儒衫,白髮簪有玉簪,形容整潔,不失禮數。
“先生,久見了。”
穆仙鳳福身見禮,不稱“硯輔”是因幻影已成過去,一聲“久見”則是過往亦為真實。
“仙鳳,久違了。”
杜芳霖的腦海裡還有他當年看劇時,對穆仙鳳的初見模樣,更多的卻是身在這個世界中,親眼見到疏樓龍宿收養孤女取名仙鳳,而後逐漸成長為如今少女之印象。
他手中再無摺扇,一笑過後,以竹斗笠撫胸還禮。
穆仙鳳眼中有些意外,看來是已被告知了一些事,做好了面對之人行為陌生的準備。
杜芳霖很是理解。真正的“他”,其實從沒有在這個世界的疏樓龍宿與穆仙鳳認識過;但從記憶層面,他認識穆仙鳳與疏樓龍宿的時間已經很久很久,久到已是上一輩子的事。
“主人已在庭院等候先生,請隨吾來。”
穆仙鳳直奔主題,免去多餘寒暄,這正合了杜芳霖的意思。
他也懶得寒暄。
“請。”
杜芳霖伸出了……斗笠。
這個看似下意識的舉動,讓穆仙鳳想起當年硯輔把玩摺扇時的日子,不由袖下露出了笑容。
杜芳霖自己心裡清楚,他是有心想要再度跟儒門天下打好關係,彼此自然不能太過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