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那座花月水閣,水閣在水,花閣月閣皆在岸上。
花閣只有三層,卻佔地極大,每一層靜心栽種不同花卉,按照季節變化搭配不同花色。
而那月閣,共有七座,每一座佔地都不大,但都很高,遠遠高出花閣和水閣,本是為賞月觀星一事專門修建。
每逢十五月圓之時,在那月閣之上,數百丈寬的永定河畔,明月高懸,一邊是繁華遍地美人起舞,另一邊,便是那永定河上的海上升明月。
美酒佳人,繁花明月,唾手可得。
澱梁城西,就有一位未有官職在身的大文豪,每逢月圓之時,次次不差,便來這花月水閣,獨獨不愛女子,反而喜歡置身花叢之中,舉杯對月獨酌,留下不少傳世名篇,後來便一人獨攬了詩仙酒仙的名頭。
在這西北之地,花月水閣素有小江南之稱,實際上,許多江南出身計程車子,江湖豪傑,達官顯貴,來到這花月水閣之後,都自嘆不如。
七座月閣,那位李家門閥長子李先,此時就獨佔一座。
身後七八名黑衣護衛的李先獨立於最高處,雙手負後,舉目眺望,不斷有人上閣樓來彙報情況,李先再有條不紊下達一條條命令,頗有揮斥方遒之感。
實際上,這一次李先確實是費了不少功夫,砸下將近萬兩銀子,才得以弄出這麼大陣仗,請了不少江湖好手以及澱梁京城黑道,目的就是找回被那位如今已不再是拈花公主的吳思南的場子。
畢竟李先一直以來,對外號稱京城頭號紈絝,而這個京城頭號紈絝的名聲,也為他撈到了不少油水,不靠家裡拉攏起了一股自己的勢力。
如今吳思南在那魚龍混雜的花月水閣如此羞辱李先,訊息早已傳出去,若是不找回場子,那他李先就不用在這澱梁城混了。
李先站在閣樓,拿著一柄那位年輕皇帝發明的觀星鏡,遙遙窺視拈花府。
身後傳來腳步聲,卻不似被自己收買的其他黑道手下那般,先跪地抱拳,再與自己彙報情況,而是站在自己身後,一動不動,但見身後也沒有阻攔,李先也不以為意,輕描淡寫說了一句,“為何不跪下說話,是嫌本公子給的錢少了,買不了你這男兒膝下黃金嗎?”
站在李先身後的老人,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李先後腦勺上,打得李先七葷八素的,剛轉過頭,就被老人揪著耳朵,“回家!”
一名暫時擔任李先護衛的黑衣人似乎憋不住笑,於是便咬著嘴唇,兩側臉頰高高鼓起,然後又連忙側過身,背對著那位退位讓賢給年輕皇帝的前朝丞相李實以及被揪著耳朵走的李先,用手捂住嘴,覺得一手不夠,便把佩刀夾在腰間,雙手捂嘴,直到李實李先消失不見,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肚子大笑起來。
笑聲清脆悅耳,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原來是名女子。
永定河畔,一個面容俊俏的年輕男子驟然停步,在泥土上劃出去一丈遠,才堪堪止住前奔之勢。
方無音一把扔下那個被自己拎風箏似的愣頭青同門,以古琴拄地,大口喘息。
在那花月水閣靜局許久,突然跑這麼遠,真他孃的累。
片刻之後,七八名黑衣人在方無音十餘丈外停下身形,同樣大口喘氣,他孃的這狗賊跑得好快。
被方無音扔在地上的牽機站起身,放下佩劍,揉著右手胳膊。此時他再蠢,也明白這個扛著古琴給了自己一巴掌的男子,其實救了自己一命。
七八名黑衣人,既有那黑衣書生掌牒的綠樵亭,也有那年輕皇帝親自指揮的錦衣衛,實際上他們此行,不為殺人,刺探虛實彙報情況就行,當然,若是能夠活捉,功勞也不小。
此時七八名黑衣人分散開來,逐漸形成合圍之勢。
方無音和牽機身後便是數百丈寬的永定河,退無可退。
一名黑衣人眼神一凜,藏在袖中的雙手驀然伸出,撒出一大把暗器。
牽機瞬間拔劍向前,手中長劍舞成一個大圓,將暗器悉數擊落。
方無音微微點頭,這位愣頭青同門,似乎也沒自己想象中那麼拉胯。
牽機有些得意,若不是在家鄉那邊,翠花經常向自己潑水,也練不成這潑水不進的功夫,用來抵擋暗器,有奇效。
居中一名黑衣人比了一個手勢,其餘數人便一同拔劍出鞘,齊齊向兩人攻去。
牽機腳尖一點,向前掠去,仗劍迎敵。
方無音向後虛坐,右腿搭上左腿,再將古琴置於腿上,不時撥動琴絃,為牽機擋住一些陰險招式,眼睛卻盯著直直那名發號施令後始終站在原地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