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吾此心依舊
宋煜庭在原地怔愣片刻,緩了緩心神,牽著馬又向城內走去。
他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叫客棧裡的夥計牽走了馬,隨後刻不容緩地趕去吳家。
等到他趕到時,天色已經有些擦黑,吳小公子坐的那輛馬車還在門前停著,門外只是一些家丁,葉鳴笙等人都進到了宅院裡。
宋煜庭找到個偏僻的地方,一躍上了吳家的院牆。他在屋頂仔細瞧了半天,然後找到了前廳所在的地方。他悄無聲息地疾走幾步,在屋頂上蹲伏下來。
不一會兒,吳荀爽朗的笑聲就由遠及近的傳來,一行人走出前廳,來到了院子中。宋煜庭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葉鳴笙站在屋簷下,在宋煜庭那個角度看去,他被垂下來的簾子擋住了臉,只能看見一身水藍色長衫和一雙白皙的手。
吳荀道:“我瞧今日天色已晚,總鏢頭不妨帶著眾兄弟在此處住下。”
葉鳴笙還未推辭,就見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搶先開口:“是啊,葉大哥就住下吧,今日一路舟車勞頓很是辛苦,明日再啟程耽誤不了什麼。”
此人正是吳悠。
葉鳴笙楞了一下,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拱手作揖道:“如此,便叨擾了。”
吳荀笑道:“總鏢頭見外了。”
幾人一邊交談一邊向外走,葉鳴笙隨意挑開簾子向院中走來,落日餘暉灑在他的臉上,映得他抬手擋了一下,眯起了眼。
宋煜庭在暗處瞧得真切,他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好幾次想要跳到院中一把抱住這個朝思暮想的人,終究是忍住了——他畢竟是在人家房頂上偷窺,貿然跳下去,還未來得及與葉鳴笙相認,怕是先被當成什麼賊人惹來騷亂。
葉鳴笙和吳荀又說了些什麼宋煜庭根本沒仔細去聽,他見葉鳴笙隨著一位家丁來到吳府後院,便也悄無聲息地跟了來。
那家丁停在門前,道:“葉鏢頭,今日您就住在此處吧。您先進屋休息片刻,一會兒老爺設宴款待諸位兄弟,我再叫您過去。”
葉鳴笙“嗯”了一聲,然後他若無其事地打量起四周來。葉鳴笙不動聲色地將四處院牆都瞧了瞧,他轉眼看過來時,宋煜庭急忙俯下身子躲避他的目光。
他聽見那家丁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葉鳴笙輕笑一聲,“無妨,我就是隨便看看。”
隨後,宋煜庭又聽見了屋門響動的聲音。他心中暗罵自己一聲:“出息!”他長舒一口氣,又探出頭來。
結果他看見方才引路的家丁居然沒走,就在院中站著,根本沒有要走的架勢。一股無名的怒火湧上心頭,宋煜庭頭一次覺得這麼盡職盡責的家丁實在是不必。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點起了燈,宋煜庭一直等在原地。
他不是沒有機會跳到院中去找葉鳴笙,可是他總是半路打了退堂鼓。見到他之後第一句話要說什麼?光是這一個問題,他覺得他可以想半天。
在他看來,重逢後的第一句話一定是要十分鄭重的,他思來想去,覺得無論他怎麼說都顯得有些潦草,他要說他想他,他愛他……可是他又想這些會不會太肉麻太俗氣了。
經過幾年苦修之後,已經將近二十四歲的宋少俠天不怕地不怕,出劍時再不猶豫了。可是現在居然為一句話在這裡猶猶豫豫,真是配得上他那句“出息!”
不遠處有腳步聲響起,宋煜庭定睛一看,只見吳悠慢慢走來。
吳悠走到門前,對著那家丁擺了擺手。那家丁登時會意,小跑著去敲了敲門。
“吱呀”一聲,葉鳴笙把門開啟。吳悠立即上前,“葉鏢頭,我爹在前廳院中擺下宴席款待鏢局的弟兄們,特地讓我過來叫你。”
葉鳴笙走到吳悠近前,道了聲“多謝”便與吳悠一同離開了。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宋煜庭心裡突然有點不是滋味,他只顧著欣喜,卻忘了想一件事——這五年來,葉鳴笙還喜歡著他嗎……
前廳院中燈火通明,眾人落座,原本寂靜的院中立馬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