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老眼昏花,嘴上喊著江聞月的名字,卻朝著江瑾年伸出手。
江聞月跪在地上不敢動彈,她這時候哪裡敢出風頭?只希望奶奶能別再說了。
但很顯然江老夫人不這樣想,她揮開江雲楓拉她的手,頗有氣勢地瞪他一眼,拄著柺杖往前兩步走到宗聿跟前。
她慈愛地抬起手去拉江瑾年,看清江瑾年的容貌後,卻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猛地甩開他的手,捂著自己的心髒,雙目圓睜,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江瑾年神色如常,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她。
宗聿見他被江老夫人甩開手,眉頭一皺,不悅地上前把他護住。
江雲楓連忙扶住江老夫人,額上冷汗直冒,道:“王爺莫要見怪,家母年前病了一場,有些不記事了。”
宗聿斂了笑意,眼神越來越冷淡:“江大人言重了,本王怎會苛責長輩?”
江雲楓沒想到江老夫人會在這種時候掉犯識人不清的毛病,看著江瑾年那張像極了他娘親的臉,心裡憋屈極了,面上還是得賠笑。
江老夫人完全不知道他的難處,抓著他的手臂,神情猙獰,眼神兇惡:“是那個女人回來了,那個毒婦!你為什麼不把她生的那個怪物弄死……”
江老夫人低聲嘶吼著,聲音尖銳,後面那句話甚至喊破了音,不明真相的人只聽清前半句,已經能感受到她的惡意,
而能聽清後半句的都是知道秘密的人,江雲楓的臉色青白交錯,這下不止他頭冒冷汗,地上跪著的江夫人和一雙兒女也已經開始落汗,就怕祖母再說出驚人之語。
江瑾年本來沒笑,聽見這句話後反而笑了起來,只是這笑沒有半點溫柔,瘮人極了,讓人背脊發寒。
江老夫人嚇的不清,抓著江雲楓胡言亂語,全身顫抖著,最後兩眼一翻,直接昏倒過去。
江雲楓連忙撐住她,擔憂之餘又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地上跪著的想幫忙,動了一下又想起宗聿還在面前站著,只能幹著急。
“看來江老夫人確實受驚不小,以至於到了今日還胡言亂語。”宗聿也沒聽清江老夫人的話,但從江雲楓緊張的神情和江瑾年突變的面色不難猜出,江老夫人最開始的那句話說的是江瑾年的娘親。
江瑾年和他娘很像,江老夫人看花了眼。
她不喜歡江瑾年的娘親,或許還有過極大的矛盾,她看見相似的面容,就想起那些回憶,備受驚嚇。
好好的歸寧成了一場鬧劇,還惹得江瑾年難受,宗聿心裡不悅到了極點,臉上完全沒了笑意:“江大人還是先顧好家裡這一大攤子,本王就不打攪了。”
宗聿甚至不願意坐一坐,丟下這句話就帶著江瑾年離去,江家的人等他們離開才敢從地上起來。
他們跪了許久,這會兒也顧不上腰痠腿麻,都湊到江雲楓身邊關切江老夫人的身體狀況。
江雲楓四十來歲,正值壯年,一把將老夫人抱起來,打發管家去請大夫。江夫人走到他身邊,神色焦灼,心裡一陣後怕。
“老爺,剛才那話寧王爺到底聽沒聽見?”
江雲楓腳下生風,面色陰沉。江夫人提著裙子跟上他,眉間愁雲籠罩:“江瑾年會不會多嘴?”
“他敢!”江雲楓陰狠道,“江家若是倒了,他也別想獨善其身!”
王府的馬車上就坐了江瑾年和宗聿,白榆和小福子人在外面。
江瑾年上了馬車後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坐著,眼睛沒有焦距地盯著一處,思緒不知神遊到了何方。
宗聿坐在他身邊,觀察他的臉色,過了很久才抬手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思緒從神遊中拉回來:“瑾年,你若是難受,可以發洩出來,不要一個人悶著強撐。”
江瑾年神色微頓,心裡或許是有那麼一點難過,可還沒到強撐的地步,他不是那麼軟弱的人。
而且……
江瑾年的視線落在宗聿的臉上,他如今的五官完全長開,眉眼深邃,鼻樑高挺,稱得上豐神俊朗,公子世無雙。
不似年少之時,滿臉稚氣,還帶著一點嬰兒肥,性情張揚卻不失溫柔。
他和江瑾年初遇之時,明明自己都很難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還反過來安慰江瑾年。
江瑾年望著他,想到往昔,想到此刻,心裡的那點難過慢慢散去。
他抬手拂過宗聿的鬢角,心中思緒萬千,嘴唇微動,千言萬語化為一句:【宗聿,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害你,你信我。】
宗聿感受到他手心的涼意,耳垂微微泛紅。他抬起手,抓住江瑾年的手腕,用臉蹭了蹭他的掌心,在他掌間落下一個親吻。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