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體並不在此處的“白夜”不可能被徹底消滅,現在的“伊芙”已經成為了“白夜”的容器,藉由她的身體,“白夜”可以無數次重臨,無數次地“出逃”。
想要結束一切,只能切斷“白夜”降臨的所有必要條件。
澤諾看著眼前的人影,貪婪到捨不得錯過一絲一毫。
他們要銷毀“白夜”得以降臨的容器。
要麼,殺了伊芙。要麼,讓伊芙“醒來”。
【作為曾靠自己擺脫了我的人類,她的確有著不亞於你的高尚靈魂。】
【為了能夠重塑你的靈魂,她與我定下契約,】
澤諾還記得“白夜”說過的話。曾經伊芙明明被轉化為使徒卻沒有死亡的種種都有了解釋,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作為“白夜”降臨的物質錨點,也正因如此,只要伊芙恢複意識,就有可能再次擺脫。
聽起來似乎還有不少可行的方法,但已經伊芙從一開始就被剝離出了部分“記憶”,也就是“靈魂”,而那部分早就被放進了他的組成裡,現在伊芙殘餘的意識顯然無法違抗“白夜”,
補全伊芙缺失的部分,讓她重新擁有“自我”,將“白夜”的意志驅逐。
短短的一句話,虛無縹緲到幾乎不可能實現。
那又要我怎麼辦呢?
澤諾比任何人都會做抉擇,過往的無數次迴圈前,他就是依靠著“抉擇”完成了所有的建設,依靠“抉擇”,他得以完成所有人的願望。他是帶著他人的生命與願望前進的人,天平上排放著的砝碼是他交易的過程和結果。
而這一次,天平上擺放的是伊芙。
曾經他推上籌碼的手不會有一絲猶疑,但人不可能永遠理智。過去他僅僅是依靠著舊日的幻影活下去的“鬼魂”,而現在卻擁有了渴望的人和事,他不再絕對理智,於是連判斷都會猶疑。
“......我討厭你伊芙。”
澤諾垂眸,定定注視著她的臉龐,
“我討厭你。”
曾經最難以理解的命題終於落在了自己身上,沒有公式,沒有例題,他只能像個懵懂的學童磕磕絆絆地一路摸索,去找到適合自己的解題思路。
錯誤的引數、多變的條件、曖昧的前提......無數不定的因素應當衍生出無數種不同的可能。人類所擁有的神經元數量甚至超過繁星,複雜的結構與組成使得人擁有認識更多事物的能力,能夠認識自我令人擁有遠比其他種族更多的可能性,對於情感的感知也更加細微,這些不同本應使得他能夠在同一種境遇下産生無數種結果,但偏偏在這一題下,在面對“伊芙”這個名字時,他腦海中每一種猜想和可能,都只導向唯一的結果。
不是沒有掙紮過,不是沒有否認過,這連他本人都難以消受的情感甚至令他想要逃避,理智瘋狂叫囂著應當遠離,但本能卻背叛大腦,選擇忠實於本心。
於是澤諾又嘆了一口很長,很長的氣。
手腳上纏繞的荊棘狠狠刺進肌肉,逐漸攪緊,他卻像是感受不到一般,眼中只剩下這一個身影。
手中的細劍輕而易舉地斬斷束縛的荊棘,在他的注視下,“伊芙”純白的睫羽微微顫動,露出一雙沒有眼白的純然紅眸。
而重獲自由的澤諾提劍,毫不猶豫地接近那道身影。
【你做不到的,孩子。】
“疫醫”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你知道如何補全她的靈魂嗎?】
對方頂著伊芙的樣子,臉上的微笑明明弧度完美,卻虛假到讓人覺得不適。“她”維持著這種笑,點了點澤諾的胸口。
【她就在這裡,】
她的笑容不變,卻莫名讓人覺得添了幾分惡意。
【她的‘靈魂’,她的‘心髒’,】
【孩子,她缺失的部分,就在你身上。】
【但你做不到的,】
【你捨不得。】
一瞬間被拉得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