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來人了,竟然是琥珀。
琥珀樣子沒變,但眼神明顯銳利了許多,看到溫竹君,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夫人,好久不見。”
溫竹君和她相視一笑,“好久不見,阿離姐姐可好?”
琥珀聽她這麼喚太子妃,頓時哽咽了,“勞夫人記掛,太子妃一切都好,今兒特請您去東宮一敘。”
溫竹君見她似乎不欲多言,知道肯定有事兒,便也不問,安安靜靜跟著進宮了。
東宮的白幡都未撤下,明明在春日,卻平添了一份悽涼,小院子裡也滿園春色,柿子樹爆發新枝。
太子妃鬢邊戴了白絹花,滿面哀傷,眼睛無神,渾身素淨,瘦得幾乎站不住。
她看到溫竹君後,含淚笑著招手,“過來坐吧,竹君。”
溫竹君連忙將帶來的禮盒開啟,是一整套茶具,琉璃燒制的,“阿離姐姐,想著你愛茶,便尋了這麼一套。”
“讓你費心了。”太子妃看她依舊如初,心裡很暖,便起身與她坐在一處,溫聲道:“回來這麼些天,情況也都清楚了吧?”
溫竹君點頭又搖頭,“其實也不太清楚,我回來後,除了把帶回來的禮物都送出去,便閉門謝客,侯爺早前有叮囑,讓我不要見任何人。”
太子妃聽到她回答的有模有樣,心頭大松,這丫頭實在聰慧,難怪霍雲霄那小子回來誰都不見,肯定是聽她的話呢。
她也放了心,“伯遠被關進了內獄,你真的不擔心?聽聞他帶了八千精兵回來,你也該好好為他周旋啊。”
溫竹君仔細看太子妃的眼神,心道果然,今兒恐怕根本不是太子妃要見她。
她搖搖頭,“侯爺總是跟我說,皇上是仁君,那些謠言他老人家怎麼可能會信呢?侯爺性子剛直,不懂轉圜,許是說了什麼話讓皇上不高興,關一陣子也好,讓他明白道理,免得我老是擔心。”
“我聽說,你母親讓你跟他和離?”太子妃幫她倒了杯茶,“內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能出來的沒幾個,你就不怕被連累?”
溫竹君抿唇,好半晌沒有開口。
她知道這話不是太子妃本意,但她卻真的想說說這個話題。
也是在這一剎那,她發現自己居然對霍雲霄有愛,她內心真的不願和離。
這世間的男子很多,但她接觸到的就那麼些,想在有限的人裡尋找一個可以陪伴的,迄今為止,耿直沒有心眼的霍雲霄,是最適合她的。
她心眼多,若另一半也是心眼多的,日子得多累啊?
溫竹君笑了笑,“阿離姐姐應該知道我是姨娘生的,我姨娘是清倌出身,小時候總是被嘲笑,我二姐姐呢,是個嫉妒心強的,她老說我狗腿,總是幫著嫡姐說話,生怕得罪嫡母被遷怒,我呢,就會笑她蠢,笨的沒腦子,但其實我們倆都盼望有朝一日,有人能站出來,將我們拉離這樣的日子,可等到真的有人能站在我們身後,可他的身後卻空無一人,這多叫人難受啊。”
她真心實意地道:“從前我覺得自己聰明,可以俯瞰任何人和事,可以隨時將自己抽離,我用遊戲的態度遊覽人間事,但現在我覺得,真心換真心吧,霍雲霄這般待我,願意包容我,沒有將我困在後宅,支援我的任何決定,那我也要回以真心才行。”
太子妃聽完後,臉上有些許動容,小夫妻倆一路走來,她是看在眼裡的。
“那你是願意同他共生死,你真的不怕嗎?”她忍不住熱淚盈眶,拉著溫竹君的手哽咽,“太子已經沒了,你們夫妻倆,值得嗎?”
溫竹君嘆了口氣,看出太子妃的忐忑,還有話裡的試探,畢竟孤兒寡母,深宮之中,生死已經由不得她了。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我明白一點,若是今天我跟侯爺就這麼躲開,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呢?我們會懊悔,會不甘,會難過,會痛苦,我們逃不過良心譴責,終有一日,我們會明白,總有一些東西,和命一樣重要。”
她回握太子妃的手,笑道:“侯爺遇到太子,猶如千裡馬遇到伯樂,沒有太子,也不會有侯爺的今天,哪怕太子不在,侯爺也絕不會背棄,這是他為將之道、做人之本,他永遠忠於大梁,忠於大梁的皇帝。”
太子妃聽完這些話,不由大哭起來。
阿釗沒有信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