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一半又停下,“雲霄,以後要是還想找我說說話,那就下值以後,啊,記住了。”
誰大清早地談心啊?這小子,真是一點不懂事。
霍雲霄望著岳父的身影,也只能轉身走了。
隨著天色漸晚,寒露凝結,朔風越發淩厲,霍雲霄跟大頭兩人總算是要打道回府了。
霍雲霄的腳步有些沉重,眉頭緊鎖。
他才從東宮出來,從前他從未注意過除去太子太子妃以外的人,但今兒瞧著,他們身邊的嬤嬤或是宮女,一個個都十分有序,哪怕是伺候了許多年的老嬤嬤,一樣是尊卑有度,畢恭畢敬,絕不會逾矩。
司空見慣的東西如今細細思量,再放在自己身上,竟然察覺出那麼多不同?
或許岳父說得沒錯,就是亂了尊卑。
他很小就被師父時不時帶去軍營,軍中的日子,沒有外頭這麼複雜,他懂尊,懂得人要孝順,但如今是第一次這麼直觀感受到卑。
尊卑有別。
霍雲霄情不自禁想起了那碗藥湯,還有被自己打飛的勺子,心頭悶悶的,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溫竹君這幾天明顯感覺到霍雲霄有些變化,但也說不上來,只覺得他好像話少了一點,也沒那麼咋咋呼呼的。
尤其是面對下人,從前他無視,也壓根不介意這些人是不是尊敬,如今他不僅會觀察,還會訓斥一兩句。
最明顯的,就是面對趙嬤嬤,從前兩人親如母子,親密無間,但如今好像兩人之間多了一層隔閡。
溫竹君覺得,他身上好像少了一絲絲草莽氣,多了點玉京那些高門大戶裡,正經主子的樣兒。
她有心想問問,但又怕涉及趙嬤嬤這個敏感的人,引火燒身,只能閉嘴靜觀其變。
進了臘月,臘八節也就到了。
夫人早早就給溫竹君送了信兒,打算這一天帶她在後宅的夫人圈兒裡露露臉,這些也是當家主母必備的技能。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
屋內的炭盆又多點了一處,上頭燒著粗口大肚的銅壺,裡面的水一直在咕嘟咕嘟冒著氣泡,屋內溫度濕度正好,溫暖如春。
溫竹君卻覺得太幹了。
好不容易漸漸回神,她喘個不休,整個人猶如水裡撈起來般,渾身酸軟。
“夫人,”霍雲霄緊緊抱著溫竹君,在她臉上貼了貼,見她眸中失神,眼角含淚,便輕輕撥開貼在她頰邊的碎發,啞聲道:“還好嗎?”
溫竹君微微睜開眼,指了指一旁早就預備好的水,就著霍雲霄的手喝下去後,總算是舒服了些。
夫妻倆收拾好,重新躺進了被窩。
溫竹君想起件事兒,“明兒臘八,我得跟母親去佈施,你呢?要做什麼?”
要是沒記錯,臘八是會休沐的。
霍雲霄一愣,但也實話實說,“我要送嬤嬤去久安,那裡有一個莊子,是母親最喜歡的一個莊子。”
溫竹君的驚訝實在掩飾不了,“你要送嬤嬤走?”
“嗯。”霍雲霄聲音悶悶的,表情難掩失落,或許情感太過於複雜,他無法宣之於口,只能緊緊抱著溫竹君,胸膛高低起伏。
“確定了嗎?”溫竹君想到趙嬤嬤那日的蒼老模樣,嘆了口氣,“你跟趙嬤嬤說了?”
霍雲霄的手不自覺地捋著溫竹君的頭發,喃喃道:“說了,嬤嬤不肯,但師父教過我,若找到了目標,那就要盡快執行,中間的時間,就算再糾結再猶豫,也是浪費時間而已。”
他已經想定了,既然嬤嬤留在府裡,大家都痛苦,索性大家分開,都能過得好。
於他而言,嬤嬤並不是下人,但現在對他的生活形成影響,那就幹脆點,他本身也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
溫竹君點點頭,“要我為嬤嬤做點什麼嗎?我可以送送她。”
“你真好,”霍雲霄忍不住又親親她,有些擔憂,“不過,以後府裡的事兒,都要你來操心,會不會覺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