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看來鑾兒你沒有忘了你父皇的教誨。”說著,太后轉頭看向了木小九“木卿家,我想問問,你這條魚,是喜歡待在鍋裡,還是喜歡待在池塘裡?”
木小九心中暗自啐了一口,你他媽去問問誰喜歡待在鍋裡等著被人燉了吃掉?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可你能不能換個比喻啊我的太后阿姨娘娘?這麼問真的有意思嗎?
這些話是不能擺在名面上說的,所以木小九斟酌了一下,方才開口:“太后娘娘應當知道之前給朝廷換血的那檔子事吧。”
太后鳳首微頜“嗯,那不就是出自你木大人的手筆嗎?又是暗殺大臣,又是建立什麼擁皇派系,不得不說,木卿家好手段。”
木小九低頭笑了笑“太后娘娘,放著好好的人不做,我為什麼要做魚呢?”
這話一出口,太后和小皇帝都是眼皮子一條,不同的是,太后是驚怒,小皇帝是驚訝和欣喜,還有一點擔心。
“木大人,豈不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岸上終歸是隻能有一個人的,你這話,未免有些過了。”太后這句話裡滿是怒意,旁邊那兩個大內侍衛往前踏了一步,從鞘中緩緩抽出了刀。
木小九絲毫不懼“太后娘娘,即便是皇帝,也會孤獨,您作為一個母親,難道希望在陛下需要陪伴的時候,他身邊只有一鍋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話是沒錯。但是,我一不在這普天之下,二不是這率土之濱,我只是一個玩家而已。我知道您希望我變成陛下手裡的一把尖刀,但是刀子是會劃傷自己的。”
太后又往前逼近了一步“木大人言外之意,是你不會傷到陛下?你如何證明?難道只靠這虛頭巴腦的幾句話?”
看著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小皇帝幾次想要勸阻,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證明?證明什麼?”木小九反問了起來。
太后那一對滿是威儀的丹鳳眼一直注視著木小九,所以,她看到了木小九的表情——坦蕩,真誠,甚至還有一絲傲氣。
太后突然笑了,她先是揮揮手屏退了宮女和侍衛,然後才開口說道:“皇兒,你知道你父皇還說過什麼嗎?”
小皇帝悄悄吐了口氣,這兩個人終於不再針鋒相對了“兒臣不知,請母后指點。”
“有一次你父皇曾經對我說,他有時候其實挺不開心的,常常是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很好奇,就問他為什麼會這麼覺得。他跟我說,我是妻子,葵公公是手下,你是兒子,太皇太后是母親,剩下的宮女侍衛、滿朝文武、後宮妃嬪,那更是不必多言。可有些事,不想跟親人說,又不能跟手下說,只想找個朋友。但是他身為九五之尊,號令天下,誰又敢跟他做朋友?更何況有些人即便是朋友,也懷揣著種種心思。鑾兒,你還記得忠王嗎?”
小皇帝先是一怔,然後點了點頭“記得,怎麼會不記得?父皇在位時,因為忠王勞苦功高,故而父皇力排眾議,冊立他為外姓王,並時不時的招他進宮飲酒聊天。但是在中原大旱,災情嚴重的那一年,他卻起兵造反,甚至還差點成功。”
木小九也是聽得眼皮一跳,他真沒想到以前還發生過這種事。而且這忠王聽起來,跟自己有點像啊。該不會……
沒想到,太后接下來的話卻推翻了木小九的顧慮“鑾兒,你知道嗎?忠王和木卿家其實很像,不僅遭遇像,就連今日這事,也在忠王的身上發生過。只不過當時的忠王跟現在的木卿家言談不太一樣。而當時追問忠王的,乃是太皇太后,也是在那一天,太皇太后直言忠王這人心思深沉,暗藏機鋒,是心術不正之徒,只可惜,你父皇沒信。”
小皇帝一臉的好奇,顯然是也不知道這件事“那……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太后臉上露出了一絲譏諷,但似乎又有一點傷心和追憶“哪有什麼後來,忠王起兵造反,大逆不道,被關進了天牢。你父皇在忠王被車裂的前一天,進去跟忠王談了好久,出來後直接大醉了一場,跟我聊了好久,然後第二天還是派人送了忠王三尺白綾,給了他一個體面的死法。我至今都記得,你父皇當時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他從沒想到過,忠王會背叛他,起兵造反。”
“所以,當初太皇太后給了忠王一個評價,先皇沒有相信太皇太后的評價,而是選擇了相信忠王;現在,言談不同,但是境遇相同,太后您有會給我一個什麼評價呢?”木小九正視著太后的雙眼。
太后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麼評價,但我覺得,你說的都是真話,最起碼,你不會背叛鑾兒,因為你對這個天下根本沒興趣。”
“鑾兒那句話說得很對,與其說你是他的臣子,他的手下,還不如說你是他的朋友——一個能陪他談心、能陪他喝酒的朋友。”
說到這,太后頓了一頓“歷代先皇沒有朋友,是因為這天下間很少有既能理解自己幫助自己,又對天下沒有興趣的人。能夠理解很幫助自己的人,往往有心計有手段,這種人沒幾個對天下無求的;而對這偌大中原沒有興趣的,要麼是些只會紙上談兵的窮酸書生,要麼是些武林中的草莽大漢,兩者兼備的人實在不多。”
“木卿家你說你是個玩家,可你又怎麼知道,玩家當中沒有人想要做皇帝呢?”說著,太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殺意“玩家之中想要謀朝篡位的可也不少,這件事,還是等陛下一會兒親自跟你說吧。”
木小九心下大驚,轉過腦袋看向了小皇帝,卻發現小皇帝也是一臉陰沉,顯然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見狀,木小九悄然嘆了口氣,他早該想到,天下大亂,總有人會不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