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涼的夜,冰冷的雨。
骯髒的鐵匠鋪裡,一頭灰白色長髮的佝僂跛腳鐵匠緊緊握住了鐵錘,額頭上青筋暴露,雙目也變得赤紅。
在某個瞬間,他有一種衝動, 他想要高高的掄起鐵錘,砸死麵前這個害得他苦楚半生的女人。
他重重的喘著粗氣。
他掄起了手裡的鐵錘。
“叮——!!!”
“你瞎了?”馮默風望著眼前的女子,手裡的鐵錘最終落在了打到一半的鋼刀上。
他沒能砸下去。
梅超風靜靜點了點頭。
她雖然看不見,但她聽得到,也感受的到。她看不到馮默風額頭上的青筋,看不到馮默風手臂上隆起的血管,看不到馮默風微微顫抖著的身軀。但馮默風的每一次喘息,還有那咬牙切齒的聲響,都真切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呵……”馮默風冷笑了一聲, 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無言的繼續敲打起來。
“師父讓我來找你們。”梅超風的聲音有些波動“希望能把你們收歸門下。”
馮默風的鐵錘再次敲了下去,但距離本該落錘的地方,歪了半寸。
“曲師兄死了,留下了一個女兒,叫做傻姑,如今已被接回了桃花島。賊漢……陳玄風陳師兄也死了,死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手裡。”
“我們大張旗鼓,天下皆知,陸師弟和我已經重歸桃花島門下,本以為你還活著的話,會願意找來。但你遲遲沒有音信,就連師父故去,江湖上沸沸揚揚,你也沒有出現。”
梅超風喃喃的說著“我本以為你們都死了,全都死了,師父讓我交代的事兒,我一件都辦不成了。”
“當年我被小師弟找到, 得以重新迴歸師門,師父交代我三件事。”
“第一件,是我那時盜走經文,師父要我交回經文,殺了所有看過經文的人。可惜我雖能把經文交回,但是唯一看過的人,卻已經被小師弟取走性命。”
“第二件,曲師兄、武師弟與你俱是受我牽連,才被師父一怒責罰,因此師父令我務必找到你們,眠風早死,便去找他的家人。我們多方探尋,找到了曲師兄這些年來的居所,但孰料曲師兄也早已死去,只留下了傻姑。眠風的家中子嗣親友也不知所蹤,你更是毫無半點音信。”
“第三件,師父要我自廢武功, 又被小師弟勸阻下去。”
“馮師——”
“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馮默風似乎已經重新恢復了平靜,冷聲道:“這些年來,我不是馮默風,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鐵匠,唯一聽說的,除了師父的死,便是偶爾能夠聽說一些那位素未謀面的小師弟的事兒。”
馮默風話說的平靜,可是怨懟之意,梅超風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馮師弟,跟我回去吧。”梅超風悽聲道:“師父他老人家已經決定要將咱們這些人收歸門下了,小師妹說,他這些年來想起當年的事兒,無時無刻不在後悔,甚至特意創出一門旋風掃葉腿法,只為讓我們能夠從當年被打斷腿的傷勢中恢復過來。”
“當年的事兒,都是師姐我的錯,若你願意跟我回去,即便你如今一錘將我擊斃當場,師姐也絕沒有半句怨言。就算你不想回到桃花島門下,哪怕你只是到師父的墓前去看看,去祭拜祭拜,亦是好的。”
“我打死你又有什麼用呢?”馮默風低聲道:“我對你雖有怨恨,但在這幾十年如一日的敲打中,也早發洩出去了大半。是,我依然恨不得打死你,可又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