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奚從都梁殿出來,在院子裡站了好久,終於讓月光平息了心中的悸動。
從前小湫兒也會舔自己,但是在今天似乎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令他産生了異樣的情愫。
女孩子欣喜雀躍的聲音縈繞在他耳邊,有一些聒噪,卻並不煩人。
他花費心思做這個狐貍娃娃送給小湫兒做禮物,其實是想彌補之前的事。她看起來倒是很喜歡,宓奚心中一輕,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
他步入宮道,在幹淨的月光下往禦書房走去。
途徑一處花園的時候,本應無人的寂靜之地,卻傳來一些微小的動靜。
宓奚側耳聽了半晌,辨出是女子的說話聲。
“這麼晚了,誰還在裡面。”
玉珏見皇上言語冷淡,察言觀色道:“此花園接鄰華清宮與幻蝶宮,是三位新入宮的娘娘們的居所,許是哪位娘娘貪享玩樂,在這花園中留戀……”
宓奚看他一眼,面無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尊規矩,深夜喧嘩,剛入宮便膽子這麼大?”
玉珏連忙對旁邊的侍衛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把人帶過來!”
不多時,侍衛便帶著兩個女子來到宓奚面前。
不是別人,正是秦更衣和她的婢女若兒。
秦嘆月不敢抬頭,在宓奚面前跪下,只能看見一雙明黃色的雲紋頭尖底靴以及衣擺上的五爪金龍。
心中頓時明瞭面前是誰。
一道冷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屬於皇帝的威嚴:“深夜為何在此?”
秦嘆月雖然心中緊張,但是回話卻穩:“回皇上,臣妾是想採一些月見花帶回宮中,明日送與各位姐姐,此花只有夜晚才盛放,天亮則凋謝,所以才深夜至此。”
宓奚道:“既然是深夜才開放,怎麼贈人?”
若是白天送出去,豈不是一堆雜草?
秦嘆月穩穩回道:“若是在這花園之中,月見花天亮則凋謝,若是臣妾將其採回去,用藥水浸泡,則可以延長花期,令其多日不敗,便能令人多欣賞一番。”
她太過自若,倒令宓奚起了疑心。這秦嘆月是秦拓之妹,按理說民間女子初見天顏,還是在犯錯的前提下,多少都應該會緊張不安,但是她有些太過於鎮定了。
“抬起頭來。”
聞言秦嘆月的身形明顯一滯,像是終於感受到了天威,不敢抬頭。
宓奚沒了耐性:“別讓我說第二遍。”
秦嘆月才揪緊了衣袖,緩緩抬起頭來。
待看清她的容貌,宓奚心中卻猛然一動。
秦嘆月的鬥篷之下依舊穿著那身桃花衣,但是與那日林才人白天所見到質樸無華的不同,這件衣服在月光下竟然流光溢彩,隨著人的動作變換著細碎的光芒,仿若一條條流動的銀河,那衣袖上的桃花瓣形態生動,正灼灼盛開,似乎還能聞到桃花馨香,桃花與衣服上的金線摻雜在一起,就像是桃花林中落了一場清新的雨。
她只在烏發兩側簡單綰了兩個垂髻,柔順地收回腦後,用一根木簪簪住,贅上幾顆零星珍珠,簡單俏皮卻又顯得溫婉。
林才人見到她時,她有意掩飾自己的容貌,所以畫了醜妝,但是今天林嘆月似乎沒有料到能遇見宓奚所以未加掩飾,露出了真實的容貌。
白瓷般的臉上線條柔和而靈動,即使少施粉黛,也能看出姿色不凡。櫻鼻小巧挺翹,低頭時能夠看見鼻頭圓潤的弧度,而那朱唇帶著些許血色,仿若桃花輕點,不著痕跡。她的眼睫輕垂,不敢窺探天顏,但是眼尾上挑,拉出狡黠的弧度,眸子中閃動著光芒,如同星子落入星河,含蓄蘊藉,彷彿有很多話欲語還休。
令宓奚面露驚豔的,便是那樣一雙明亮又純粹的,如同狐貍一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