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一點關於前世的記憶都沒出現過,像是被什麼東西封印住了。
然而現在這些記憶被解除了,潮水一般不由分說地湧進她的腦海。
走馬燈似的畫面一幕幕閃過,簡毓看見了渾身是箭慘死在風章殿的姬貴妃,被身後之箭射落馬下的胥黎,還有倒在血泊中的狐貍,被一把匕首貫穿胸膛的宓奚,許多許多,竟然幾乎全是血色淋漓的畫面。
簡毓不由得在夢中發出嚶嚀,不安地掙紮著。
下一刻她感覺有一雙溫暖的大手將自己拖起,隨後沉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是她最熟悉的龍涎香味。
簡毓肉眼可見地在宓奚懷中安靜下來。
她見到了“自己”,或者說,是是隻還沒有被她佔領身體的,原本的狐貍。
狐貍沿著一條桃花芳菲的小河快樂的奔跑,初春剛剛化凍的河水攜著冰塊,流動出嘩啦啦的旋律。
這只狐貍十分快樂,一路捉蝶逗蟲,餓了吃野果,渴了飲河水,在天地之間輕快地吟嘯,任憑露水將自己雪白的皮毛打濕。
然後它看見了一隊輕簡的馬車,裝飾華美,僕人們皆肅穆且莊重。
狐貍似乎被吸引,跟著骨碌碌的車輪一路小跑。
忽而車簾一動,自下而上掀起。
狐貍仰頭,看見了那一雙,冰藍的,澄澈的,永世不忘的雙眸。
車中的少年尚且青澀,玉面金冠,披著墨黑的鬥篷,頭發是極其罕見的銀白。
一黑一白,襯得那少年的眉目如畫,挺拔的鼻樑和輕抿的薄唇勾勒出倔強的神色,而眉間的小痣平添一抹妖冶。
狐貍看痴了眼,沒注意前路,猛然磕在石頭上,發出了受傷的慘嚎。
“停車。”
聲如冽泉,碎玉冰擊。
狐貍被額角流下的血模糊了雙眼,這一瞬間卻感覺看見了萬物盛放,春澤大地。
僕人們雖不情願,但是還是拉住了疾行的馬,將少年攙扶下車。
少年親手給狐貍纏上繃帶,見狐貍直盯著自己,以為它是想討吃食。於是他將自己的行囊取來,分給它一半肉食。
“宓質子,容奴婢提醒您一句,您所剩的吃食可不多了。”
少年一記眼風掃過去:“無需你提醒。”
僕人根本沒有被他震懾,捏著嗓子道:“奴婢再提醒一句,宓質子,此處離代國皇宮可還有幾十裡,如若還在此處耽擱,不能按時到達,後果可不是你能承擔的。”
少年沒有說話,將自己的鬥篷取下來披在狐貍身上:“別追了,好好活下去。”
然後再沒回頭,利落的上了車。
馬車一刻不停,搖晃著走遠。
狐貍把頭埋進鬥篷中,聞到了一股龍涎香的味道。
它在心裡默默唸著那個音節。
“宓”。
【宓……宓奚!】
宓奚將簡毓放在自己的懷中,騰出一隻手去批奏摺,因為他的耽擱,案幾上的奏摺已經堆成一座小山了。
懷中突然有了動靜,宓奚聽見那清脆的聲音喚著自己的姓名。
筆“啪”地一下砸在案上,宓奚將她捧到自己眼前:
“我在。”
小狐貍突然睜開眼睛,不安地躁動著,發出叫聲。
【胥黎!快讓胥黎回來!他不能去雲國!!】
【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