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震,那個一路追殺她的地頭蛇。
“他呢?”方震問。
謝儀舟不答,用力想要掙開他,同時張口呼喊,只是不等她發出聲音,就被捂住了口鼻。
方震對她的反抗很不滿意,眼皮陰鷙地一翻,扣著謝儀舟小臂的手陡然往後擰去,錐心的疼痛自手臂傳來,謝儀舟的臉剎那間慘白一片。
通常情況下,這種當街行兇的行徑很快會引起旁人注目,可此時百姓只顧著避讓禦林軍,擠成一片,根本沒注意到這異常的動靜。
“大哥!”方震的手下低聲催促,“官兵到跟前了!”
“走。”方震抬頭看了一眼,一聲令下,幾個手下立即圍了起來,遮掩著想把謝儀舟帶走。
謝儀舟被粗魯地拖拽著,聽見周圍百姓推搡的聲音,也聽見了擂鼓般的馬蹄聲,知道禦林軍越來越近,只要有一個人發現了這邊的異樣,只要有人大喊一聲……
“喂!你們幹什麼!”小藥童大喊著。
小藥童被擠到街邊站穩後就在找謝儀舟了,他不認得方震等人,但任憑誰看見幾個強壯大漢圍著個姑娘都知道不對勁兒,可惜他與謝儀舟之間隔著熙攘的人群與寬闊的街道,縱馬疾馳的禦林軍將至跟前,根本沒人注意他的喊聲。
“喂!喂——”小藥童直往前沖,柺杖才支出一步,又被人群擠了回來,急得腦袋冒汗。
眼看擄走謝儀舟的幾個大漢將要隱沒在街道對面的人群中,他靈機一動,看了眼手中三枚銅板,拽住旁邊大漢的衣裳,借力踮腳,瞄準馬背上的玄甲將士,將銅板用力擲了出出去。
銅板在半空中分散,一枚落在石板街道上,一枚砸在馬背上,剩下那一枚,折射著日光,不偏不倚,迎面砸在玄甲將士的腦門上,或許還發出了一道淹沒在嘈雜聲裡的清脆響聲。
“什麼人!”
隨著一聲雄渾的怒斥,玄甲將士手中韁繩驟然一緊,馬兒吃緊,還沾著塵泥的馬蹄迎著烈日高高揚起,隨著一聲高昂的嘶鳴聲,有力的馬蹄重重踏回原地。
一行人中只有這個玄甲將士裝扮不同,似乎是禦林軍的首領,他身後的將士見狀紛紛勒馬,目光如炬,隨著玄甲將士從馬背上俯視而來。
百姓都被震懾,街道上一時寂靜,氣氛肅穆得嚇人。
小藥童嚇得縮了縮腦袋,仍是鼓氣勇氣指向謝儀舟消失的方位,大聲喊道:“水賊!有水賊趁機劫掠姑娘和小孩!”
汶水上鬧過水賊,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為了取樂,還曾從嬰孩身上割肉做餌用以垂釣,手段之殘忍,令人毛骨悚然。
若非半年前朝廷派了兵馬前來剿匪,現在百姓還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城中百姓還沒忘記那些驚悚往事,一聽這話,人群瞬間炸開,紛紛朝小藥童手指的方向看去。
“肅靜。”
禦林軍一聲呵斥,街道瞬間恢複安靜,玄甲將士驅馬上前,熙攘的人群有序散開,露出身後一個趴伏在地上喘氣的姑娘。
“你沒事吧?”小藥童被一個將士拎了過來,腳一沾地,忙不疊地去檢視謝儀舟的情況。
謝儀舟捂著手臂咳了幾下,狼狽搖頭。
託小藥童的福,在禦林軍停下後,方震意識到無法將謝儀舟帶走,立刻逃了。
謝儀舟只是手臂有些痛,其他並無大礙。
她忍痛起身,剛站直身子,面前就投下了一片陰影,玄甲將士驅馬至二人跟前,厲聲道:“水賊呢?”
謝儀舟的打扮與尋常姑娘無二,梳得整齊的辮子在掙紮中散了下來,淩亂地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她將頭垂得更低,狼狽地搖頭。
“說話!”玄甲將士肅然命令。
“她不會說話,她是個啞巴,是方才與我一道從醫館出來的。”小藥童跟在謝儀舟身邊,回頭指了指自家醫館,口齒伶俐道,“她又啞又窮,家裡還有個虛弱病患,是進城來買些賤賣蟲草人參的,我正要帶她去回春堂瞧瞧。不信你問我師父,醫館裡其他病患也能作證。”
玄甲將士掃了低頭不語的怯弱姑娘一眼,居高臨下盯著小藥童,又問:“是你喊有水賊的?”
小藥童方才只瞧見有人要擄走謝儀舟,沒瞧見方震等人的正臉,水賊更是順口拈來騙禦林軍停下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理直氣壯道:“興許是我認錯了,可確實有帶人趁亂強擄姑娘!你要抓就抓,把我關大牢我也不怕,反正我沒錯!”
這話聽得周圍人直抽氣,謝儀舟也慌了,連忙將他往身後扯。
玄甲將士倒是笑了下,道:“還挺有膽識。”
言畢,他於馬背上挺直身子,高聲命令道:“一部分人隨我去府衙,其餘人去封鎖所有城門碼頭,即刻起,任何人不得出城,違令者,格殺勿論!”
謝儀舟心頭猛地一跳,想抬頭又不敢,聽著百姓嘩然的聲音,心裡焦躁又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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