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也是真心為自己的好友高興。他此時倒是有些慶幸自己被和核心弟子安排在了一起,這個觀禮臺是最好的位置,能清清楚楚將沈濯繼任的整個過程盡收眼底。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等儀式結束後,沈濯轉頭看見他時,卻是真真切切地愣在了那裡。
其他人或許還沒能察覺,早已和沈濯有過密切交往的教.主卻是一眼看出了沈濯的驚愕。他眼看著對方故作鎮定地轉頭看向一旁的前任宗主,也就是沈濯的師父,似乎是和對方說了些什麼,師父卻只是笑眯眯地摸了摸下頜的雪色長須,並未多言。
教.主還沒看明沈濯的反應,就被身旁幾位核心弟子催了一下,讓他上前去給新任宗主慶賀。教.主之前就從玄雲宗弟子那裡得知過這一流程,只是他原本以為眾人會一同上去給沈濯慶祝,沒成想,真正被推上去的卻只有他一個人。
在場觀禮人員眾多,即使儀式已經結束,眾人卻還都沒有散去。教.主已經邁出了一步,自然不好再退回去,只能硬著頭皮朝沈濯走了過去。
等教.主走近,才發現身穿雪色外氅,看起來無比沉穩的沈濯正略顯急切地同師父解釋著什麼。
“師父,他真的不是……”
師父和藹地笑著,他須發早已全白,宛如一位世外高人,他問:“怎麼,劍穗都送了,現在反而不好意思了?”
說完,他便笑著朝教.主點了點頭,看向這個小輩的神情也很是慈愛。
教.主一頭霧水,忍不住問:“前輩,您說的劍穗……是什麼意思?”
背對著人的沈濯甚至慌到沒察覺他的前來,聽見熟悉的聲音才猛地僵住了脊背。
師父捋著長須,慢條斯理地同人解釋——玄雲宗以劍穗定情,教.主當初重傷被救回來的時候,整個宗門的人都看見了掛在教.主腰間的,屬於沈濯的,只有命定伴侶才能碰的劍穗。
教.主一聽,整個人都懵了。
這個被沈濯當做劍穗用的小巧荷囊裡面裝的正是救了教.主性命的那枚雪蓮子。當時教.主吃下雪蓮子之後,就把荷囊小心地收了起來,打算等尋到同等珍貴的東西,再還給沈濯做回禮。
他怎麼也沒能想到,自己吃個解毒的傷藥,居然把人家留給命定伴侶的定情之物給吃了。
見教.主如此錯愕,師父還耐心地寬慰他,讓他不必在意身份差別。玄雲宗遠居雪山,罕少入世,更不會參與正魔兩派之間的爭鬥,兩人無需在意外界非議,只需聽從內心即可。玄雲宗永遠是他們的家。
不遠處的幾位核心弟子聽見,也紛紛開始催促起了還在僵化的沈濯。他們大多是沈濯的親師弟,言語間也更加懇切。
“大師兄,別猶豫了,這種事可不能耽擱啊!”
“對啊對啊,我們好不容易才把淩哥留下來的……”
沈濯皺眉看了他們一眼,等一眾師弟都噤聲之後,他才轉頭輕咳一聲,對師父道:“師父,此事真相併非如此,只是弟子莽撞……”
他說話時雖然看起來已經恢複了尋常音色,卻從始至終沒有敢往一旁的教.主這邊看一眼。
“淩弟只是為雪蓮子所救,弟子原本已經差人將他送下山,他對劍穗一事並不知情……”
從頭至尾,沈濯都沒有和教.主說過雪蓮子的珍貴,更沒有說過劍穗定情一事。為了不給對方壓力,他直接同意了對方離開的事,後來聽聞教.主想留下觀禮,也只想著讓人見證之後便送人離開。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家的師父和師弟居然把這些事一五一十地全抖露在了教.主面前。
一旁聽著的教.主原本正被突如其來的龐大資訊量沖擊得頭暈眼花,但他的注意力卻突然被沈濯吸引了過去——
一貫淡然自若、一人獨面上百匪徒依舊遊刃有餘的沈濯,此時卻像是被那件貂皮大氅熱到了一般,說話之間,居然被燻紅了一張俊臉。
這場誤會實在有些沖擊過重,若是教.主脾氣再爆一點,約莫此時當場就該和沈濯一刀兩斷。
但他沒有。
教.主看著臉紅的對方,本想故作輕松地調笑兩句,結果話都沒說出來,自己的耳朵也居然也被紅了。
他從來都不知道,臉紅這件事居然會和瘟病一般,如此迅猛地傳染開來。
最後,雖然宗主夫人這個名分沒有在宗主繼任儀式上被正式定下來。但教.主也沒有當場離開。
等終於擺脫了一對視就說臉紅不出話的莫名怪病之後,他和沈濯做了約定,等五年後幫沈濯採了新開的雪蓮子再離開。
結果五年之期尚且未到,劍穗的事卻已經坐實了。
只是五年之後,江湖形勢越發緊張,各派事故沖突頻發。正道內部也不再安寧,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發不小的摩擦,再加上各種虛假的神物傳聞頻出,一時之間,倒有些腥風血雨的前兆。
玄雲宗雖然並未受這些紛擾的影響,但百年雪蓮已開,此時正是三百年一遇的雪蓮結子時節,他們也不由多添了幾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