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孔雀寨內大部分人都失了眠,因為紙鳶不在,所以柳柳和萋萋心中恐慌,雖然寨民們都沒有因今日之事怪她們,可畢竟死了那麼多的兄弟,兩人實在不敢單獨待在房間裡面,因為一閉上眼,就會回憶起那一張張曾經鮮活的面孔。
那個時代的孩子都很早便懂事了,就像柳柳和萋萋,雖然她倆很早就面對過死亡,也殺過人,可當時的她們是麻木的,直到來到了孔雀寨後才逐漸恢復成一個正常人應有的心態。
這心態有利有弊,因為只要冷酷不在,面對著親人的別離,便會痛徹心扉。
兩人不知道該去哪裡,等回過神的時候,茅屋上的石小達對著她倆點了點頭,深夜的時候,風更大了,秋雨落下,閃電短暫的照亮了夜幕,就在那一刻石小達看見,雨水敲打滿山一片金黃。
柳柳和萋萋就這樣在石小達的披風下慢慢的睡著了,石小達溫柔的抱著她倆,儘量不讓雨水打溼他們的衣服,但自己卻抬起了頭,他的目光還是那麼堅定,但眼神中充滿了悲傷。
就這樣在雨水中哭泣,等雨停的時候,所有的傷痛也許都會被雨給沖刷乾淨了吧。石小達心中想道。
當雨落下的時候,林若若也來到了二當家的屋子裡,他為幾人煮了薑湯驅寒,同時關上了窗子又添了些燈油,這才靜靜的坐在了杜果旁邊,同世生他們一起聽那二當家講出他們家族的事情。
正如這二當家之前所說,他們異家的祖先便是數百年前追隨三位傳說英雄的隨從,他本是少彭巫官的書童,在那個時代道教才起步沒有多遠。而佛教還沒有盛行,言淺和尚是從西域雲遊而來的番僧,但巫教卻大為鼎盛,那少彭巫官便是當時一個小國的巫官,他的言行甚至能左右國家的變化。所以如果按照著出身來說,少彭巫官無疑是三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不過地位如此之高的少彭為何會同一僧一道去遊歷天下平定亂世,這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這真是五百年滄海桑田,誰又能想到,數百年之後,巫教已經逐漸沒落。而道教和佛家在此時卻逐漸鼎盛起來了呢?
聽二當家講,他的祖先跟隨三位英雄遊歷天下降妖除魔,受三大劫九小難,經歷了‘三探鬼國宮’,‘惡鬥萬載龍邪’,‘護法鄭臺郡’。‘智破連環鬼母陣’等等一系列的考驗之後,終於湊齊了三種亂世法寶,得了法器,修了仙術,還擁有了‘門’,而世生之前見過的‘四海之螺’便是少彭巫官的法寶,少彭心性善良。在百寶屋中只挑了四隻海螺。而這‘大慈天地陰陽賦’便是言淺和尚的法寶,日後雲龍寺僧眾擅長幻術,便是那言淺和尚受到這法寶的影響所致。
而在十幾年前,遊歷天下的異夜雨碰到了遊方大師,遊方大師乃是當世奇人,據說其修為早已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兩位當年英雄的後輩談了許久,最後在離別的時候,遊方大師便將這‘大慈天地陰陽賦’留贈與了二當家。
只見那二當家說道:“當時我還年青,不過受遊方大師的指點。也明白亂世將起,他老人家神龍見首不見尾,臨走時只留了我一封信,還有這件破爛的法寶,說我以後也許用得上這玩意兒…………還真就讓他說中了。”
再後來。二當家遊歷夠了,因為某種原因,便同那大當家蔡孔茶一起建立了這孔雀寨,不過儘管如此,對於天下間每年發生的事情他還是很清楚的,因為異家到了這一代一共有兩個男丁,他是老大,他的那個弟弟,便是近些年江湖上炙手可熱的萬事通‘異硯氏’。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聽那二當家簡單的說了些百年之事後,劉伯倫忽然長嘆了一聲,世生轉頭問他為何嘆氣,只見那劉伯倫一邊搖晃著酒葫蘆一邊苦笑著說道:“我嘆的是咱們的運氣不好,你說同樣是進了百寶屋,但祖師爺他們哥幾個卻撈到了這麼厲害的法寶,再瞧瞧咱幾個的,不是廢鐵就是傢俱器皿,這根本就不能比啊不是麼?”
聽他說出此話之後,那二當家也笑了笑,然後說道:“具我祖先所留下的訊息來看,那百寶屋中沒有一件法寶是無用的東西,而且與其說是你們挑了法寶,倒不如說是法寶挑了你們,你們手中的法寶,無疑就是最適合你們的,至於現在它們可能沒有什麼效用,但以後一定會有,就像你這酒葫蘆,你總是想著用它噴東西,想沒想過也許往裡面送些東西會更好一些呢?”
“你這話什麼意思?”劉伯倫愣了,而那二當家則回答道:“只是一個假設而已,其實你們的這些法寶全都是還未煉化透徹之物,要知道每件法寶都有它們的‘心’,就像那陰陽賦,本來就是一張空白的畫卷而已,當年言淺大師為此曾經面壁半年,就是為了鑽研這東西的用法,最後才被他悟道了法門,那上面的字跡便是他寫的,果然,被提了字後,那法寶才發揮出了最大的效用。”
“不用來倒東西,而是用來裝東西,唔,酒葫蘆,酒………………”二當家的這番話讓劉伯倫若有所思,以至於低下了頭去,雙目之中漸漸閃爍起異樣的光芒,而對於這件事世生倒不抱太大希望,雖然他也明白這東西的重要性,如果這揭窗是一把劍的話,那陸成名早就被他給砍頭了,哪裡還用廢這麼大的力氣?可他自打剛得了揭窗後那包澈便對他說過,這玩意實在太過堅固,以至於天底下沒有任何的東西能將它鍛鍊成兵刃,所以他便默默的接受了這個事實,而比起這件事,世生反而更關心那二當家之前說過的話,於是想到了此處。他便開口對那二當家說道:“你說我們是救世者,所以才幫我們,我們也確實之前得了寶物,這個看來紙鳶已經和你說了,我們這次來本來就是想找第二件寶物‘乾坤石崖’的。但現在毫無頭緒,你知道那東西在哪麼?”
二當家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當然不知道了,雖然我們異家祖訓只能旁觀記錄江湖變化而不能插手爭鬥,但如果我真知道的那寶物下落定會前去尋找,就算是轉贈他人也要比讓那法寶落在惡人手中要強。”
世生無奈的笑了笑。心想著這個二當家所說的話等於沒說,於是他端著那碗已經涼了的薑湯說道:“那恐怕你真的幫不到我們什麼了,要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那奸賊陸成名,我本來想找到乾坤石學了功夫再同他打過,可你也沒有線索,而我身上的事情也太多。不瞞您說,我們的大師兄為了救東螺國民現在還在四海之螺內消耗著自己的氣,如果四天之後我不能找到那海螺的話,恐怕死的人會更多了。”
說罷,他便將那四海之螺內所發生的事又講了出來,將這秘密說出之後,他有些無力的說道:“看來如果真的不行了。便只能讓白驢娘子帶著畫有多遠跑多遠了,雖然來不及回鬥米觀,但是把那陸成名丟到幾千裡以外的地方還是辦得到的,只不過治標不治本,這惡賊到時候一定會捲土重來……該死,怎麼這麼亂?”
現在他身上的事情是夠亂的,一共有三件大事毫無頭緒。
其一便是四海之螺即將滅亡之事,如果不能找回最後一隻海螺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件便是陸成名出關一事,算一下時間。似乎陸成名衝出陰陽賦的時間要比東螺國滅亡的時間晚上大概大半天左右。
而第三件事便是那天殺的‘乾坤石崖’了,說起來這東西雖然沒有前兩件事情那般的急促,但是找不到它的話,讓眾人拿什麼去對抗那強到離譜的陸成名?
眼見著來岐山這邊也有些日子了,但遇到的事件一次次的堆積。還死了那麼多的師兄弟和無辜的人,世生本來希望能在二當家這裡得到些線索,但這二當家除了對他講了些幾百年前的故事以及十幾年前的因緣之外,卻也沒有他們所真正期盼的東西。
不得不說,這一件一件要事所形成的壓力,此時當真有些讓幾人喘不過氣來。
不過那二當家何許人也?那是亂世奇人,看待事情自然比他們要透徹的多,只見他沉思了一陣之後,這才站起了身來,淡淡的對著世生他們說道:“你們先別急,要說‘摩羅妖’就和‘如是所說’一樣,都是天道所產生的預言妖怪,它的預言一定會實現,換個說法,既然‘命運’選中了你們,那你們來此所遇到的幾件事也一定是命中註定互相關聯,所以一定會有辦法化解。”
這個說法倒是玄妙,眾人看了看那二當家,而世生苦笑了一下,說道:“但願如此吧,不過我還有一件事想不通,‘命運’到底是什麼啊?”
這兩個字所有人都不陌生,但卻沒有人知道這東西的真相,其實世生早就發覺自己從小到大所經歷的一切都太過離奇,特別是當那些所謂的‘預言’接二連三實現的時候,這讓他覺得一直以來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擺弄著他的一舉一動,控制他的得失,衡量著他的喜樂,如果這便是他的命運的話,那這‘命運’到底想要他怎樣?
只見二當家伸手撓了撓頭髮,然後將手裡的薑湯一飲而盡,這才說道:“你問的好,命運到底是什麼?恐怕世人都想知道,但這個答案對每個人都不一樣。其實我也一直在思考,因為我本是個寫書的書生,所以我覺得我們活在這世上,就和活在一個書裡的故事中沒什麼兩樣,如此說來,命運對我來說,可能就是一個說書人,或者是一個又一個的旁觀者吧。”
當他講完這番話後,杜果又苦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這二當家聰明絕頂武功深不可測,這個人哪裡都好,就是腦子裡想的東西太過異想天開了,只怕他是因為躲在這屋子裡太長時間沒有出門,外加上他日以繼夜的寫一些奇怪的東西。經常兩三日不合眼,所以精神有點不正常了吧,因為他們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人,又怎能生活在故事之中?
“還是太深奧了,我們聽不懂。”就在世生仔細琢磨他這幾句蘊藏玄機的話時。劉伯倫有些尷尬的說道:“大師可不可以再說簡單一些?”
“說簡單點,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所以命運的形狀也就各不相同。命運對你來說,就是一罈垂涎已久的好酒,不管這酒的味道時好時壞,但你總要喝不是麼?”只見那二當家望著窗外笑道:“雨越下越大了。看來到明早都停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