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索科夫,並不知道史達林正在和華西列夫斯基討論他的任職事宜,前線的戰事如何,與他暫時沒有任何關係,他只想和久別重逢的阿西婭互訴衷情。
坐在一旁陪伴的維拉,實在受不了兩人在自己的面前撒狗糧,便藉口還有工作要忙,起身離開了病房,並隨手關上了房門。
阿西婭見如今房間裡只有自己和索科夫兩人,有些憋在心裡的話,終於可以放心大膽地說出來了:“米沙,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說說看,什麼問題?”
“上次我不是和幾個姐妹,被偷襲的德軍小分隊俘虜了嗎?”阿西婭問道:“米沙,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如此重要的事情,索科夫哪裡會不記得,他連忙點著頭說:“記得。得知你被俘的訊息後,我立即組織部隊提前發起了進攻,全殲了德軍的第19裝甲師。”說到這裡,他有意停頓了片刻,以觀察阿西婭的表情。
看到對方表情凝重,似乎有什麼心事的樣子,便試探地問:“阿西婭,你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問這件事?”
阿西婭沒有回答索科夫的這個問題,而是突然抹起了眼淚。
索科夫沒想到阿西婭會哭,頓時有些慌亂了,抬手想去幫她擦眼淚,誰知剛一動彈,就扯到了身上的傷口,頓時疼得他齜牙咧嘴,還忍不住哼了一聲。
“米沙!”聽到索科夫的哼聲,阿西婭慌忙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剛剛動了一下,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索科夫急於知道阿西婭落淚的原因,根本顧不得管自己身上的傷。他關切地問:“阿西婭,你告訴我,到底出什麼事情了?是不是有人拿這件事出來做文章?”
“不是的,不是的,米沙,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阿西婭見索科夫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匆忙向他解釋說:“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假如我被俘之後,你又沒有及時把我救出來,那我現在會怎麼樣?是死了,還是在德國人的戰俘營忍受非人的折磨?”
阿西婭的這個問題,還真把索科夫難住了。在他所掌握的歷史裡,被俘的蘇軍指戰員固然大多數都被關押在戰俘營裡,但也有不少被送進了臭名昭著的戰俘營。進入戰俘營的蘇軍戰俘,一部分被留下來從事苦役,而另外一部分則是自己被送進了毒氣室。阿西婭是一名軍醫,就算被關進集中營,也有可能會因為她懂醫術,而暫時保全性命。
出於謹慎,索科夫並沒有立即說出自己的答案,而是反問道:“阿西婭,你實話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阿西婭沉默不語。
索科夫想抬手去抓住對方放在床邊的手,但稍一動彈,又感覺從傷口處傳來的疼痛,他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柔聲問道:“阿西婭,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情不可以說的?你就告訴我,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問這個問題?”
阿西婭低下頭,紅著眼睛說道:“米沙,九月初的時候,武器裝備部來了一個負責坦克研製的工程師,有一天他來看病……”
聽到這裡,索科夫的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暗說難道這個工程師獲取了阿西婭的放心,讓自己頭上的帽子變綠了?但沒等他說話,就聽阿西婭繼續說:“我在為他檢查身體時,發現他的胸口有一個槍傷,是被德國人的手槍打的。我問起傷口的來歷時,他把自己曲折的經歷告訴了我。”
索科夫意識到自己的猜測可能出現了問題,阿西婭和對方肯定沒有任何感情上的糾葛,應該是別的什麼事情觸動了她,便忍不住插嘴問:“他胸口的槍傷是怎麼來的?是在某一場戰鬥中負傷的嗎?”
阿西婭搖搖頭,回答說:“他是在41年哈爾科夫失守時,被德軍俘虜的,然後就被送進了一個建立在烏克蘭的集中營。在集中營裡,他親眼看到德軍軍官讓那些身體虛弱的戰俘趴在地上,然後用手槍對著他們的後腦勺開槍。有時為了節省子彈,甚至讓一個人趴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這樣就能一槍打穿兩個人的腦袋……”
來自後世的索科夫,看過許許多多關於集中營的紀錄片和各種影視作品,阿西婭所說的內容,不免就在他的腦海中產生了強烈的畫面感。一想到那些場景,索科夫就不禁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把抓住的所有集中營看守,一個不留地送進毒氣室。
索科夫的情緒變化,立即被阿西婭看在了眼裡,她連忙關切地問:“米沙,你怎麼了?”
“沒事。”阿西婭的聲音,把索科夫從思索中驚醒過來,他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牽強地說:“你所講述的故事,讓我想起那些從戰俘營裡被解救出來的指戰員,他們在戰俘營裡受盡了各種折磨,心中充滿了對德國人的仇恨,因此在戰鬥中表現得異常英勇。對了,你接著說,那位工程師最後又是怎麼逃出集中營的?”
“工程師的業餘愛好就是拉小提琴,就是這個愛好,成為了他在集中營裡能活下來的資本。”阿西婭接著往下說:“德國人為了粉飾太平,特意從集中營的戰俘或猶太人中,挑選出一批懂樂器的人,組成了一個樂隊。這個樂隊的任務,就是在新的戰俘或猶太人進入集中營時,在集中營的門口演奏,使他們放鬆警惕,然後心甘情願地走進死亡毒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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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樂隊裡的成員只是暫時能活下來,而並沒有因此逃脫死亡的命運。有一次,他們去集中營附近的一個村莊,為到這裡視察的黨衛軍軍官們演出。
誰知還在排練時,距離集中營僅僅二十多公里的地方發生了戰鬥,我軍向德軍的防禦陣地發起了進攻。由於戰鬥的打響,觀看演出的軍官們只能匆忙離開。而樂隊的成員沒有接到停止的命令,還在繼續賣力地進行演奏。
一名黨衛軍軍官從樂隊的旁邊經過時,拔出手槍直接打死了一名正在演奏的大提琴手。然而他並不過癮,又叫來了自己的衛隊,讓那些士兵輪流朝正在演奏的樂隊成員開槍。帶著樂隊從集中營出來的一名看守,見到這種情況,怕回去不好交差,連忙向黨衛軍軍官求情,希望他能放過剩下的樂隊成員。但軍官根本不理睬他,依舊命令自己的部下繼續開槍。
工程師告訴我,雖然他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中槍倒地,但誰也不敢停止演奏。因為演奏時有可能被槍打死,如果停下來,肯定會成為最先被打死的那個。就這樣,他在槍聲和同伴不斷倒地死亡的情況下,繼續按照樂譜拉著他的小提琴。
當樂隊只剩下演奏小提琴的工程師和樂隊指揮時,軍官把自己的手槍遞給了看守,命令他打死剩下的兩名樂隊成員。看守沒有辦法,先是瞄準指揮的頭部開了一槍,等對方倒地後,又把槍口對準了正在演奏的工程師。不知是出於同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看守向工程師開槍時,沒有瞄準他的頭部,而是朝著他的胸口開槍,也故意避開了要害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