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結束戰鬥的時候,已經是殘陽如血。
西天一片紅。
威遠將軍站在屍橫遍野的大地上,提著刀,望著天上地下的一片血紅,駐足良久。
他的人馬已經潰退,昌武將軍的逃跑功夫實在了得,帶著一群親兵飛快。
此地只剩下了他一個唐人,他不想走了,他也知道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他失去了最後和南吳對抗的實力。
為將者,不成功,便成仁,那是他的準則,之前的退散,那是因為他覺得還有收攏兵馬一戰的希望,而今希望完全沒有了。
騎兵和步兵圍著他不斷地轉,滿臉警惕,遠端部隊沒有射擊,防止誤傷。
不敢輕易靠近,因為他的腳下倒著數不清的堆疊的屍體,大多數都是屬於南吳人的。
鐵山無不想出手,因為那並不是他的敵人,他擊敗威遠將軍,只是為了給襲擊下一個敵人做準備,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一匹馬在隨著威遠將軍轉悠了很久之後,忽然發動了衝鋒。
那是一名將領,隨著他的衝鋒,他的兵馬也衝鋒了,於是人潮終於獲得了足夠的勇氣,一擁而上。
“呃啊——”
面對著如同潮水一般的衝鋒,威遠將軍雙臂張開,仰天長嘯起來。
鬚髮伸張,長髮亂舞,他的憋屈、他的悲憤、他的不甘,在這一時刻化作無盡怨氣沖天而上。
他一刀橫斬。
衝在最前面的那名將領舉刀格擋,刀被生猛地彈飛,人也倒飛出去,而他胯下的戰馬,則是斷為了兩截。
威遠將軍反過來衝進了人潮之中。
他沐浴著鮮血,發洩著最後的瘋狂,要將這變成人生中最大的盛宴。
殺戮,是他此時此刻唯一的發洩方式,他刀起刀落,以一己之力,和南吳軍隊對抗。
這樣的情景,曾經在金陵皇宮裡面的臨風臺處上演過,那個時候,他是觀看者,時過境遷,他成為了當時的那個人。
這些將士們為他的威勢所懾,略微有些畏懼,這幾個月以來,眼前的這個就像是惡魔一樣的人,本來就是他們噩夢的根源之一,如今面對這個人,恐懼和消滅恐懼的心態共存,非常矛盾。
但是終究,他只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神。
李擇南幼年時也會哭,他現如今也會死。
在殺死一百多人以後,他力竭了,運氣法也運轉不動了。
他拄著刀,蹲在地上,鮮血“滴滴噠噠”滴落,和地上的一片鮮紅匯聚在一起,流淌成河。
鐵山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神情放鬆,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
的確無關。
威遠將軍是會死的,但是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儘管他是一名執行者。
威遠將軍的確是要死了。
他動不了了,眼睛都睜不開了,不斷的劇烈運動叫他的心臟都像是要裂開一樣,他很想就這樣躺下去,好好地睡一覺。
但是這裡並不是適合睡覺的好地方,這裡是戰場。
不少將士都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貿然接近,他們知道威遠將軍就快要不行了,但是就在他不行之前,誰都不清楚他會尋找哪幾個人墊背。
在勝利即將到來的時候死去,是很多人都不甘心的,因為太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