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時隔大半年,再一次穿上符合自己昔日身份的衣裳,他的那種感覺是很難以道明的。
習慣了衣衫襤褸,或者一身戎裝,或者一身鐵血,再去接受那些光鮮亮麗的榮光,一時之間,他很不習慣。
真的,僅僅是大半年而已,他的心境居然發生瞭如此變化,人世沉浮,如同浮萍,真的難以預料,也真的充滿了戲劇性。
在那些感受之外,管闊當然還在想著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想了大半天,一直都在想那場宴席。
他總是覺得不安心。
人世間的一切,都充滿了變數,誰也預料不到自己的命運將會怎樣輪轉,得勝歸來的北唐與南吳高層之間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也不簡單的宴席即將徐徐展開。軍營之中的宴席,不比長安,肯定不會奢華,也不會華麗,但總的來說還算是風雲際會。
隨著時間的進行,管闊越來越忐忑,現在,當著他的面承認他既是管闊,又是殺死蘇印的大人物們,似乎只有晉王李顯嶽,旁邊馬車裡的小祖宗也算是吧,那麼其他人呢?他相信定遠將軍白從雲、鎮武將軍王獨等人不一定清楚這件事情,因為他們三個人之間並沒有照面過,那麼,冠英將軍,還有其他的許許多多的人呢?
他是管闊,由此也會和那些忠於大唐,也對他抱有各種各樣看法的人碰撞出無盡的火花,他應該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這一切?他完全不知道。
天色依舊昏沉,看不見月亮,更看不見星光,四野有些壓抑,風在寂寥地吹,土地變得有些乾硬,真的微寒。
到處都沒有什麼大的動靜,遠處的北唐軍,星星火光綿延了一大片,與這裡的三千越甲遙相呼應。
姬如是並未有任何的聲響動作,安安靜靜,難得。
管闊一直都覺得過去了很久,其實距離宴席的開始真的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一道逆風吹來,一個身影落在了他的旁邊。
“想什麼呢?”小安安問道。
管闊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不需要他回答,小安安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畢竟小安安已經知道了有關他的很多事情。
“人生路嘛,慢慢走,”小安安靠著他坐下,不對,現在應該叫他金安公子了,“對,的確,很多時候我們都需要未雨綢繆,當然那是對我們能夠掌控的事情而言,至於你,現在,你能夠掌控什麼?一場宴席,究竟具體會遇到哪些人你都不知道,你更不會知道每一個人你應當怎樣應對,那些都是你能力之外的事情,既然你做不到,而且想了大半天都想不出什麼對策,那麼就不用去想了吧,人生路,走著走著,就走過去了。”
金安拍了一下管闊的肩膀。
聽著他的話,管闊看了他許久。
對於名聲在外,幾乎被宣揚成神的金安,他一直以為那是一個凡事小心,不容許有任何超脫對方掌控的事情存在的人物,可是沒想到,對方那很明顯很有道理的話,居然會是這麼一個樣子。
金安朝著他笑了笑,又轉回了頭去,望向了遠方的星星火光。
“我被你們傳成那個無所不能的樣子,也就逼迫著從前的我做很多超出我承受能力的事情,那樣子能夠得到更多的讚許以及崇拜,真的很舒服,可是那樣很累,於是後來,我就想明白了,做不到的,先做就是了,不要期盼自己一定能成功,開心就好,順著自己覺得對的思路去做,人生,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你上過戰場,人生最大的挫折就是無法擊敗的死亡,你都不怕戰死,又在意其他的那些小事情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