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友良看著孩子們的背影,眼睛裡滿是溺愛,“這些個娃兒們,小小年紀眼神不好使。我這麼年輕,怎麼能叫我爺爺呢?
我家大小子,都比他們還要小几歲。”
馬塞洛和萊昂猛地發現,後續走過的數百孩童學子中,居然有女學生。
她們十二三歲,穿著差不多的校服,扎著馬尾辮,三三兩兩,從教學樓單獨的教室走出來。
人數不多,大約四百餘人,佔整個學生的五分之一。
馬塞洛很驚訝地問道:“還有女學生?”
舒友良白了他們一眼答道:“說得多稀罕。萬曆大學醫學院,也就是此前的柏林醫學院,隆慶年間就開始招錄女學生,培訓女醫士和女護士。”
胡應麟在旁邊補充答道:“在東南,上海紡織學校最先在嘉靖末年就開始招錄女子,學習棉紡、織布以及裁縫。
上海大學紡織學院在隆慶年間也開始招錄女子,後來增設醫學院,也開始招錄女醫士和女護士。
既然大學有招錄女子,小學、中學招錄女童也很正常。
只是地方普通百姓一般不願意讓女童去讀書。這裡是灤州,可謂是大明最開化的地方,免費讀書執行得最徹底,才能看到如此多的女童學生。”
萊昂繼續問道:“男女混讀?”
“怎麼可能!”王士崧搖頭道,“再開化還是需要注意世俗的影響。看她們出來的教室,都是單獨一層,帶她們的老師,也多是女先生。”
馬塞洛和萊昂還是不敢相信。
怎麼能讓女子拋頭露面啊!
明國在這方面,應該比歐羅巴還要保守,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呢?
聽了兩人的疑惑,胡應麟感嘆著解釋道。
“新時代自有新風氣,也該有新習俗。兩位看到的表象,應該是從市面上那些話本里,得到了刻板印象吧。
實際上情況完全不同。
我在大學讀書時,跟著卓吾公做過相關的課題研究。
我們實地調查過江蘇、江西、安徽等多個縣的鄉村,其實在大明廣大農村,婦人們除了繁重的家務,也要下地種田、上山砍柴。
這是因為農業時代生產力低下,多半靠人力和畜力,靠天吃飯。
需要全家男女老少一起勤勞耕種,才能勉強餬口。
養在深閨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做女紅不做農活家務的,甚至裹小腳以摧殘其身的,多是大戶人家。
家有田產豐財,衣食無憂,有佃戶僱工做活,可以雙手不沾陽春水。
而市面上流傳的才子佳人之類的男女情愛話本,多是些窮酸秀才寫的。
代入自己是才子,機緣巧合得到大戶人家的佳人青睞,資助進學和上京應試,然後高中進士,又得美眷.
卓吾公在總結相關課題時提到過,說市面上的,都是窮酸士人意朦妄想之作,根本沒有反映真實的社會狀況,也體現不出時代的脈絡,反而會造成不好的影響,讓許多讀過這類書的人陷入到虛無妄意、不切實際的幻想中。
卓吾公當時提出,文學和戲曲創作者要貼近現實,深入體察百姓們的真實生活,努力寫出反應社會現狀,謳歌真善美,駁斥迂腐糟粕,體現出新舊時代差異的文學和戲曲作品,這樣的作品,才符合時代精神,才會深受大明工農商百姓們喜愛。
卓吾公還向皇上提議,請求近期召開大明文學、戲曲等創作的清本正源大會。
皇上很快批覆,高度讚揚卓吾公高瞻遠矚,同意召開類似的大會,還取名大明文藝工作者代表大會,定在朝議局大會之後的秋天召開。從今年初,各地布政司禮曹就開始著手推選合適的與會代表”
四人目瞪口呆看著胡應麟侃侃而談。
大明文藝工作者代表大會!
舒友良和王士崧對開這個會不驚訝。
近十年的明裡暗裡新政推行,各種新詞和新玩意層出不窮,他們只是驚訝胡應麟話語裡李贄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