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是問罪殺人,張四維是誅心刨根。
江蘇士林被修剪得太過,要不是王世貞帶著屠隆、胡應麟、湯顯祖等人還在那裡支撐著,江南士林文壇,恐怕就是荒蕪凋零一片。”
聽到這裡,曾省吾明白了,“老師,皇上派吳承恩出任江蘇布政使,是利用他在士林的人脈關係,去給江南士林還魂去的?”
“雜草鋤盡,可江南三吳這麼好的園子不能荒蕪在那裡。按照皇上的說法,寒冬過去,大明的春天來了,該百花齊放,爭奇鬥豔了。”
“老師,蔡太常此前因為娶妻之事被清流嗤笑了好幾年,與士林的關係並不好,皇上怎麼還用他撫蘇?”
“這就是皇上的高明之處。蔡秋實被士林清流嗤笑,與他們心懷芥蒂,根本不會走到一塊去。
且他這些年執掌太常寺,負責宣贊教化之事,一直有跟士林文儒們打交道,手段不比張鳳磐差。
皇上想要江南三吳百花齊放,所以用了吳汝忠;但又不想雜草復盛,於是就用了蔡秋實。其中關竅,你懂了嗎?”
曾省吾恭敬地答道:“老師諄諄教誨,學生全明白了。”
張居正想了想又說道:“三省你要記住,現在是萬曆朝,新朝新氣象,跟以前不同了。你要適應,為師也要適應。
‘適者生存,優勝劣汰!’
欽天監的這句話,與‘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你要好生明悟。”
頓了頓,張居正又說道:“潘鳳梧受了為師的好意,也給三省你指了一條明路。”
曾省吾遲疑地問道:“湖南布政使?”
“對。湖南是雲貴改土歸流大後方,能分潤軍功。王子薦的雲貴總督,應該會由凌汝成(凌雲翼),但王子薦在雲貴,在兩湖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潘鳳梧能跟你這麼坦言,也就是說他會出面去與王子薦勾兌,讓你能順利出任湖南布政使,還能坐穩做好!”
曾省吾聽得腦子有點亂,各派系之間暗地裡的一系列勾兌協調,看得他眼花繚亂。
張居正揮了揮手,“三省,回去好好想想。你外放歷練之事一波三折,對你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這就是最真實的萬曆朝廟堂現狀,用心琢磨,好好領悟。”
“是!”
曾省吾離開後,張居正坐在座椅上,渾濁的眼睛失神地看著房門,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此刻的他,感到無比的疲憊,從內到外,身心皆疲。
“老爺。”張桐走了進來,輕聲說道,“天不早,早點回府休息吧。”
張居正轉頭看著自己的的心腹隨從,“張桐啊,老夫老了,老了。”
張桐連忙答道:“老爺不老,老爺正年富力強。”
張居正自嘲地笑了兩聲,“呵呵,老了就是老了。身體老了,思想也老了,就像一頭快要耕不動地的老牛。”
見張居正坐在椅子上還是不動,張桐上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慢慢把他扶起來。
“老爺早點回府休息吧,明日一早還要去西苑繼續開會。”
張居正抬起頭,一雙深如海淵的眼睛看著外面,眼睛裡閃爍著激動、欣慰、堅毅.
“對,開會,開資政局會議。開總結大會,開未來三年的規劃大會。大明,終於開始脫胎換骨,重生再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