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目光在朱翊鈞和胡如恭身上打著轉,心裡想著辦法。
嗯,皇上在西苑講《政治經濟學》時,提到過一句話,
“政治是充滿權謀的領域,需要妥協;商業是充滿欺詐的領域,需要信任。”
什麼是妥協?
妥協就是互相讓步,你讓一步,我讓一步,目的就達成了。
什麼是信任?
信任就是利益交換,你出一點,我出一點,大家都有好處,坐在同一艘船上,也就能互相信任了。
張居正手指頭捋著鬍鬚,心裡有了定數。
“胡撫臺,灤州不是你直隸的,是大明的!”
張居正先把架勢拉出來,這樣才好討價還價。
“好,是大明的,難道我直隸就不是大明瞭?放在我直隸,內閣還拍它跑掉?非要收上去直屬?”
“胡撫臺,本官剛才跟你說過,灤州是大明國強民富的三駕馬車。國強民富,是皇上對我等臣子提出的要求,如何實現?
那就必須要把三駕馬車駕馭好,走彎路了及時調整方向,鬆懈了趕緊加一鞭子,餓了渴了趕緊喂草料和水。
這些事,直隸做的到嗎?做不到的,必須內閣來做,也只有內閣有能力做。
所以說,灤州直屬內閣,勢在必行。胡撫臺,不要螳臂當車啊!”
胡如恭也不示弱,“張相,胡某勢單力薄,可擋不了車,灤州是直隸的,也是大明的。內閣官大一級壓死人,你們要拿走,我們直隸也沒辦法,那麼請幫忙把直隸這些年,興建灤州出的工出的力,還有花的錢,麻煩張相給算清楚。
以後我們也橋歸橋,路歸路,灤州直屬你們內閣,就跟我們直隸不是一家人了,以後灤州從我們直隸地面上過,可以,麻煩把養護道路費用給結一結.”
胡如恭也擺明態度,灤州升直隸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看你內閣能不能給足夠多的好處?
如果給得好處不夠多,那我們就有得掰扯,就算你們內閣想強行收上去,那我們等著瞧,大家以後就鬥智鬥勇唄。
張居正苦惱了。
自己理解胡如恭的立場。
身為直隸一省之首,他必須要維護直隸的利益,否則的話他以後在直隸就無法立足,說的話也沒人聽了。
要是他能跟自己頂牛,在灤州升直隸州這件事上,為直隸撈到足夠多的好處,讓直隸三司和下面的郡縣都跟著受益不菲,那他在直隸的威信就嗖地上去了,以後就是一言九鼎,也算是立下赫赫政績。
張居正忍不住又看了朱翊鈞一樣。
現在我也看出皇上在各省設一位身份特殊的巡撫的深遠用意。
有這麼一位直達天聽,可以不尿內閣的撫臺在,各省就有能力盡可能保住自己的利益。
中樞與地方的爭鬥?
有意思。
太祖皇帝以來,歷朝歷代,從皇上到百官對地方沒有太多重視,都覺得除了收足賦稅,地方沒有什麼好關注的。
大家把大部分關注都放在中樞,官員外放,往往還被認為是貶斥。
皇上以太子秉政以來,逐漸改變著這一政局傳統。
他給予了地方許多權力,民生福祉、市政建設、道路交通,後來又搗鼓出一個經濟建設,最為犀利。
經過幾年的薰陶,朝中有識之士到都清楚,田賦對於大明來說變得越來越不重要,重要的是增加稅收,商稅、關稅、鹽稅、印花稅
隨著經濟發展,這些稅收水漲船高,已經超出了田賦。有了錢,朝廷可以做很多事情,官員可以做很多政績,有了政績就好升官。
那麼要想提高稅收,必須繼續搞活經濟,要想搞活經濟,那麼地方的作用就非常重要了,逐漸有了跟中樞分庭抗爭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