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老東西,說著說著又跪下去了,起來!”朱翊鈞眼睛裡也閃著光,伸手把馮保拉起來。
“馮保,朕叫你去承德,心裡有過不痛快?”
馮保把臉上的淚水抹乾,直面著朱翊鈞答道:“回皇爺的話,奴婢去承德的路上,垂頭喪氣,到了承德,也是好幾天才回過神來。
不過奴婢記得,皇爺叫奴婢去承德是督造行宮的,鬧情緒歸鬧情緒,可萬萬不敢耽誤皇爺交代的正事。”
“嗯,朕知道,你在承德只歇了半天一夜,第二天就去工地巡視了。馮保,再過幾年,朕還得叫你出去跑一段時間。”
“皇爺請吩咐,就算叫奴婢學那三寶太監,出使天竺大食,也在所不辭。只是請容奴婢先學會游水。”
朱翊鈞笑罵道:“少想美事,派你去當上國天使,美得你!苦差事,要崇山峻嶺到處亂跑的,風餐露宿,很辛苦的。”
馮保笑著說道:“皇爺不叫奴婢學三寶太監,要學張騫?”
“你啊,儘想美事!過兩年,等朕的皇子出世,馮保,你替朕去實地勘察吉壤。”
吉壤?
馮保愣住了。
不過隨即反應過來,對於歷代皇帝來說,給自己選塊風水寶地做陵墓,是即位後的頭等大事。
隆慶帝即位後,國喪後第一道詔書就是擇吉壤,兩月堪成,然後擇吉日開工。
別以為很急,誰能想到年富力強的他只坐了三年大寶之位。
皇上才十六歲,等到皇子出世才勘查吉壤,算是比較晚的。
“奴婢遵旨。”
朱翊鈞拍了拍他的肩膀,“別人去朕不放心,你去,朕才放心。勘查時,記得給你自個也留塊好地。”
“謝皇上聖恩。”
“好了,坐啊,你也坐。”朱翊鈞端起茶水,喝了幾口,“接下來朕還要去昌黎、撫寧、山海關沿海走一走。”
“皇爺,那邊沒有工廠啊。”
“朕去那邊,一是再看看海,二是巡閱一下朕的水師。盧鏜帶著玄武水師,在山海衛碣石一帶海面等著朕。”
“皇爺,你不是剛從葫蘆港回來嗎?”
“這就事關朕沿海走一遭的第二件事,給京畿尋一處好港口。”
馮保詫異地問道:“皇爺,大沽和葫蘆港不行嗎?
“大沽港和葫蘆港都有一個通病,還是致命的通病,就是易被河泥淤堵。大沽港位於衛河河口,葫蘆港位於灤河入海分支葫蘆河河口,兩條河泥沙都多。
根據測繪隊的勘查,兩處地方是近十幾年淤積上來的。再過十來年,海岸會向前推進好幾裡。
大沽港還好一點,淤積得不是很厲害。葫蘆港就十分嚴重。開港到現在,已經不得不在出入航道清理淤泥兩次了。
所以必須要再擇一地為港口。”
馮保想了想,“皇爺,昌黎那邊沒有大河,應該沒有河泥淤積的問題。”
“馮保,沒那麼簡單。這幾年,北方天氣越來越冷,大沽、葫蘆港去年冬天都出現區域性結冰的情況。
還必須找一處冬季不凍的港灣做港口。測繪局的勘察隊在山海衛南邊,尋到一處地方,就在山海衛碣石山那裡,朕一併去看看。”
馮保笑著說道:“皇爺說到這些軍國要事,奴婢就不懂了。”
“你少謙虛了。你去承德督造後,司禮監亂成一團麻,陳矩、李春他們雖然勤勉用事,可畢竟經驗不足,一天到晚就跟無頭蒼蠅一眼忙。
你回去後,把司禮監好好理一理。
張師傅在中樞搞考成法,整飭吏治,頗見成效。外朝在大動作,內廷不能幹坐著,你回去後也要動起來,借鑑考成法,把司禮監也整飭一番。
還有啊,資政局只是諮議機構,各資政都有正職在身,只是每日輪流到資政局入值,有事才聚在一起議事。
秘書處就成了沒爹的娃,還有通政司,原本就是清湯寡水衙門,張師傅組建內閣後,嫌棄它,也成了孤魂野鬼。
所以啊,馮保,你回司禮監後,把秘書處和通政司都接管起來,看看給他們派些什麼差事,讓他們不能白拿俸祿和津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