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臉色變幻了幾下,突然揚起右手,把湖州金鼠毫筆,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蘸滿墨水的筆頭炸開,墨汁飛濺得宣紙和桌面上到處都是,精緻的湘妃竹筆管,啪的裂開。
“廢物!”徐階盯著徐琨厲聲罵道。
徐琨嚇得腿一軟,噗通跪下,“老爺,兒子也不知道老大抽了什麼風,趕在我動手前兩天就跑去南京天界院躲了起來。
老爺,南京兒子不大熟,天界院又是個顯眼的地方,真不好下手。”
“現在老大落到海瑞手裡,後患無窮啊!”
“老爺,海瑞查抄的是天界院,大哥是恰好在那裡,這才撞上的。再說了,海瑞神神秘秘潛行了一個多月,突然在南京冒了出來,原來要收拾佛門敗類,跟我們無關!”
徐階頹唐地坐在椅子上,“老夫怎麼生了你這麼愚鈍的人!海瑞潛行了一個多月,江南議論紛紛。
現在突然跳出來,查抄了天界院,你們就真得認為他是奔著整飭江南佛剎道觀來的嗎?”
徐琨疑惑地問道:“不是嗎?隆慶元年海瑞在京師奉詔整飭了京畿的佛剎道觀,北方僧道兩界為之一淨。
大家都說,早晚海瑞要到江南來,他這個黑臉青天,肯定不會漏了江南的佛剎道觀。這不,現在真得查起佛道的不是來了。”
徐階閉著眼睛,實在不想跟他說話。
海瑞這次南下,先是一招瞞天過海,把大家的胃口吊得足足的,然後突然現身查抄了江南第一叢林天界院,屬於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至少江南的官紳都如徐琨一般,放下心來。
海黑子這次不是衝我們來的。
幼稚,愚鈍啊!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這點你都分不清,老夫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你去把元冬叫來。”
徐元冬是徐瑛之子,也是徐階的四孫。
叫這小子幹什麼!
徐琨還在遲疑,徐階一聲怒吼:“快去!”
徐琨馬上爬起來,拔腿就跑。
不一會,徐元冬站在門口,“老爺,孫兒徐元冬喚到。”
“進來。”徐階揮揮手,和聲和氣地說道。
徐元冬走到跟前,垂手而立。
“這裡有封信,你拿著馬上動身,去京師找張居正張太嶽。”
徐元冬一愣,“老爺,是叫孫兒找內閣總理張公嗎?”
徐階長嘆一口氣,“找到他後,不管如何,你就留在京師,聽他的安排。”
看著徐元冬的臉,彷彿看到了年輕時,準備上京應試的自己。
匆匆四十年就過去了,自己也到了風燭殘年。
“去吧。”徐階蕭索地揮揮手。
徐元冬拿著信,恭敬地退出書房。
徐階看著空蕩的書房,黯然嘆息道:“老夫的苦肉計,人家連看都懶得看.無疾而終,嚴介溪,還是你有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