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永康橋旁的宣寧坊一條小巷,一位遊方道人敲著漁鼓,揚聲唱道。
“咒著符水用元神,鋪著壇場拜老君。看著桌面收齋襯,志誠心無半分,一般的吃酒嘗葷,走會街消悶閒。誰家有災又有病,成全我賺錢啊!”
歌聲悠悠,俏皮又好笑。
走到一家院門前,道士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他悄悄敲了敲院門。
不一會門開了一道縫,露出一雙眼睛,看清楚道士相貌,又驚又喜,連忙開了門,把道士讓到院子裡。
探出頭左右看了看,又把院門緊緊關上。
“舅舅,你怎麼來了?”皇甫檀驚喜地問道。
任博安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到肚子裡,長吐一口氣:“來看看你。出來時我答應過彩蓮,要好生照顧你。”
彩蓮是皇甫檀妻子的閨名,與一對兒女住在蘇州城外小鎮裡。
聽到妻子的名字,皇甫檀不由有些惆悵。
“不知他們過得如何?”
任博安看著皇甫檀,眼睛裡閃過愧疚之色,“是我害了你,硬要拉著你出來趕這趟渾水,結果把你也陷在裡面了。
幸好是海公找你辦事,要不然我怎麼跟彩蓮交代。”
“舅舅怎麼找到我的?”
“你的住所是錦衣衛安排的,你說我怎麼找得到。”
“舅舅在替錦衣衛辦事?”
任博安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替海公辦什麼事?”
“隆慶元年南闈之事。我這幾日在聯絡當年沒有行賄,都名落孫山的秀才們,還有就是打聽那些給了錢,從阮仁道手裡買到舉人功名的人.
收集證詞和證據。”
“海公終於要查隆慶元年南闈之事了。只是這天下腌臢事太多了,一個海公怎麼查得過來啊。”
“舅舅,你在辦什麼事?”
“我的事,你不要過問。”
任博安看到皇甫檀有些不虞。
你問我,我和盤托出;我問你,你叫我不要過問?
任博安嘆了一口氣:“你給海公辦事,辦的是正大光明的事,說出來無妨。我是在替錦衣衛辦事,辦的是陰私詭秘之事,你能不知道就最好不要知道。”
皇甫檀有些不敢相信,“海公怎麼跟錦衣衛糾葛在一起了?”
“那有何不可?錦衣衛是皇上耳目,有些事海公不方便查辦,錦衣衛正好。浩舉啊,江南可能會興起大獄,不知會破多少家,死多少人!”
皇甫檀冷然道:“那些貪官汙吏,還有欺男霸女的世家豪右,我看死乾淨了才好,死乾淨了百姓們才有好日子過。”
任博安搖了搖頭:“死不乾淨的。這一拔被剷除了,又會長出新的一拔。興,百姓苦;亡,還是百姓苦。”
皇甫檀也有些黯然失神,繼而又振奮起來,“幸好大明有海公,有他老人家在,大明還有希望。
這幾日,我被海公耳提面命,越來越感覺大明真的在大變,會變得出乎我們意料的好。”
“大明會變好,真的嗎?”任博安反問了一句,語氣裡滿是不屑,他頓了頓又說道,“你還年輕,心裡有份希望總是好的。”
又寒暄了幾句,切切交代了幾句,任博安起身離開。
“浩舉,我還有事先走了。這一走,不知道何日再見。記住了,你還有彩蓮和孩子,萬事要好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