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停住了腳步。
孟衝狐疑,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朱翊鈞冷徹的目光,馬上明白,輕聲道:“殿下請稍等。”
他進到花廳裡,沒一會就聽到女子嘟嘟囔囔說著不滿的話,從左右兩廂離開。
孟衝回到門口,輕聲道:“殿下請。”
進到花廳裡,那邊有一張大圓桌,上面滿是佳餚美酒。
屋裡滿是酒味,還有濃濃的香水味,揮之不去。
隆慶帝坐在正中的床榻上,穿著一件圓領團龍蟒袍,頭上的翼善冠歪了,身子晃來晃去,臉上通紅,喝得有三分迷糊。
一位內侍站在他旁邊,一臉的媚笑。二十多歲,穿著一身飛魚服,長得比一般女子還要嬌媚。
隆慶帝搖頭晃腦地問道:“老大啊,老大來了嗎?”
內侍看了一眼朱翊鈞,在隆慶帝耳邊說道:“皇爺,太子殿下來了。”
“來了。終於來了。朕要問問他”隆慶帝抬起頭,一眼看見走到跟前的朱翊鈞。
一身戎裝,一米七幾的個頭,英武雄壯,身上積年累月培養出的一言九鼎、殺伐決斷的威嚴,帶著極大的壓迫感。
隆慶帝腦海裡像是有銅罄聲響起,舌頭一卷,原本要問的話順口就變了,“老大,用了早膳嗎?”
飛魚服內侍神情一變,顯得有些詫異,隨即變得有些緊張。
朱翊鈞上前跪下,磕了個頭,“兒臣拜見父皇。”
“起身,起身。”隆慶帝連忙揮手道。
“謝父皇。”
跟在身後一起跪下行禮的馮保和祁言站起身來。祁言搬來一張圓凳,擺在下首處,朱翊鈞一撩衣襟,施施然地坐下。
“父皇喚兒臣來,不知有什麼垂訓?”
朱翊鈞恭敬地問著話,右手手指向花廳兩邊的窗戶點了點,馮保、祁言,還有站在廳門口的方良等人,連忙去把窗戶一一推開。
清冷的風打著卷吹進來,把一屋子渾濁不堪的氣味全部吹散,吹在荒唐了一夜的隆慶帝的臉上,讓他更加清醒。
看著自己的長子,隆慶帝眼睛眯了起來。
老大十六歲了,長得比自己還要高,還要壯實。往那裡一坐,比自己還要像天子。
他目光閃爍了幾下,晃頭晃腦地說道:“今兒早上,朕在雲萼宮裡聽到似乎有喧鬧聲從外面傳來,就叫金斗去問了問,說是有人在午門哭諫。”
朱翊鈞看了一眼那位飛魚服內侍,他就是金斗,隆慶帝身邊新近受寵的內侍。
他低著頭,彎著腰,顯得畢恭畢敬。
“老大,有這麼回事嗎?”
“父皇,有的。國子監司業餘昌德帶著官員二十七人,國子監學子一百一十一人,其他儒生三十無人,在午門外哭諫。”
“哭諫,呵呵,真是想不到啊。”隆慶帝乾笑著說道。
他萬萬沒有想到,朱翊鈞會直接把話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