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志朝陸菲青做了個請的手勢,陸菲青卻是個玲瓏的人,朝四面一拱手,樂呵呵的笑道,“諸位,適才陸某詞不達意,用語不當,望金蛇營諸位英雄見諒。”
他這一說,金蛇營眾人面色頓時好看了不少,氣氛也隨之緩和下來。
而坐在最前邊快要睡著的慕容復不耐煩的來了句,“有完沒完,廢話連篇,浪費本公子時間,有屁就快點放。”
陸菲青聞言面色微滯,一絲怒意浮現,不過轉瞬又平復下來,並恭聲道,“是,是,陸某這就說。”
隨即馬上接著說道,“想必諸位都知道,吳三桂手下多是訓練有素的精兵悍將,數月來連戰連捷,兵峰正盛,而金蛇營……不,應該說咱們反清同盟,雖坐擁十數萬人馬,卻有很大一部分弟兄不諳軍事,真到了戰場上必定各自為戰,進退無序,這樣的軍隊,如何能與吳三桂正面抗衡?”
眾人雖然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溫青青眉頭微挑,問道,“陸大俠,這蘭陵山的地勢你應當有所瞭解,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你卻說我們無法據山而守,又是為何?”
陸菲青笑了笑,“夫人說得不錯,蘭陵山確實稱得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對吳三桂也是一樣的,他不需要強攻,只要用極少的一點點兵力守住口子,咱們同樣出不去,一旦糧草耗盡,便是走投無路。”
眾人聞言均下意識的點點頭,愈發認可了這陸菲青。
其實金蛇營眾多首腦人物中,不乏諳熟兵法之輩,自能看出這蘭陵山的致命缺陷,當初之所以選此地作為總營,實屬無奈之舉,因為沒別的地方可躲了。
這時陸菲青繼續道,“在兵法上,蘭陵山的地勢屬於‘九地’之一的圍地,所謂‘圍地則謀’,就是說咱們只可智取,不可力敵,更不能死守!”
“敢問陸先生,這一戰當如何智取?”袁承志問道,不知不覺間,稱呼也變成了陸先生。
陸菲青淡淡一笑,“咱們的大軍雖然軍紀、戰力均比不上吳三桂,可也並非沒有優勢,咱們這些人多來自江湖綠林,不乏身懷絕技之輩,若單打獨鬥,普通士兵絕非我們的對手,我們不妨出動出擊,半道截之,一來打亂吳三桂的部署,攻他一個措手不及,二來可多條退路,縱是敗了也不至陷入絕地,尚可迂迴遊擊。”
“這姓陸的倒真有幾分謀略……”慕容復斜倚著身子,目光幽幽盯著不遠處的陸菲青,本來這人都被他拋到了腦後,可這會兒又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啪,啪,啪……袁承志聽完,率先鼓起了掌,其他人稍一愣神之後,也隨之附和起來,一時間彩聲雷動,讚許不斷。
陸菲青臉上始終掛著一抹謙遜的笑容,嘴中連稱“拋磚引玉”、“獻醜”云云。
過得一會兒,眾人安靜下來,袁承志看向木桑道人,“老師以為如何?”
木桑道人捋了捋鬍鬚,笑道,“老道一方外之人,行軍打仗可不擅長,你這是問道於盲了。”
他這麼說其實已經表明了態度,他對這位陸菲青還有所保留。
袁承志沉默半晌,轉而朝其他人說道,“諸位,袁某以為陸先生此計甚是有理,但俗話說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大夥兒也說說你們的意見,咱合計合計。”
“承志,陸大俠此計固然有理,可咱們就這麼輕易的放棄蘭陵山,恐怕不妥。”
“袁兄弟……”
一時間,眾人七嘴八舌說了起來,出乎意料的是支援陸菲青的人並不多,更多的人居然持反對意見。
陸菲青對此也是懵然不解,愣愣的站在那裡。
慕容復略一尋思恍然明白過來,對於這些“山賊”來說,什麼兵法,什麼形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打心眼裡不想戰,或許還有另一層原因,自己的“狗窩”永遠是最安全的地方。
溫青青目光流轉,忽然瞥見慕容復臉上似笑非笑,隱含譏諷之意,心念一動,朗聲說道,“久聞慕容公子博學多才,智計無雙,不知有何良策?”
她這一說,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看向慕容復。
慕容復愣了愣,風輕雲淡的笑笑,“虛名而已,當不得真。”
沒了下文。
“這個混蛋!”溫青青暗罵一句,卻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嫣然笑道,“慕容公子過謙了,江湖上誰不知道公子足智多謀,用兵如神,襄陽一戰,擊敗天驕可汗鐵木真,斬蒙古八十萬鐵騎於城下,可謂縱橫古今,驚天動地,還望公子不吝賜教。”
“謠傳,都是謠傳。”慕容復輕描淡寫的回道,臉上一副“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我絕不上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