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義侃侃而談:“舟記者,我先給大家講個故事吧,那還是在上大學的時候。
“有一次我說去看話劇,一個老教授問我,‘你去看什麼?’我說去看人民劇院新排的話劇。老師說,看看也無妨,不過看完之後,十年之內就也不用再看了。
“話雖刻薄,可確實如此。人民劇院全都在模仿老一輩藝術家演《茶館》時候的樣子,用一種過分的、修飾過的錢州話,一種冷漠的、帶點優越感的民國腔,表演著一些現代人、全國人民刻板印象中老錢州人的樣子。
“他們說這是繼承傳統,要我說,這是不思進取。他們找到一個模式一直重複,這是投機取巧,或者說是懶惰膽小。
“他們只想著怎麼努力維持曾經的輝煌,延續曾經的藝術風格,卻害怕面對市場,害怕面對電視、電影和網路的衝擊,害怕面對年輕觀眾的檢驗。
“真正的藝術家到死也要不斷否定自己,到死也要不停探尋,可是他們並沒有,他們還拿一成不變的條條框框來篩選創新求變的人。
“符合條條框框的,就是他們眼裡的好作品、好演員,不符合的,就不是好作品,不是好演員,豈有此理?
“事實證明,話劇行業的蕭條,與傳統話劇行業的一成不變有直接的聯絡。
“他們的創作進入了死衚衕,不得不面對‘演一場賠一場、多演多賠、少演少賠、不演不賠’的尷尬局面。
“追根溯源,最大的癥結就在於與群眾脫節、與生活脫節、與時代脫節。
“他們說我們的作品沒有做到三貼近,事實上,真正拋棄三貼近的正是他們。
“還有,他們重複的作品就是好作品嗎?錯!他們排演的作品,總會給人一種苦大仇深的感覺。
“陳平原、錢理群、黃子平三位老師《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裡說,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以‘悲涼’為其核心美學特徵,無論是宏大的國族敘事,還是個人的家長裡短,總難以逃脫‘悲情’的整體氛圍。
“老藝術家們所出演的角色,尤其主角,往往忍辱負重、揹負著崇高使命或沉重枷鎖,深沉、憂鬱,抗爭而又抗爭不能。《白鹿原》裡的白嘉軒如此,《茶館》裡的常四爺如此,就連‘翻排’的哈姆雷特、索爾尼斯、萬尼亞舅舅也是如此。
“舟記者,你就職文藝報,接觸的也都是圈裡的人,你應該有最直接的感觸,時代變了,觀眾變了,審美也已經變了。新觀眾們未必喜歡那樣的題材、角色和沉重的、悲涼的主題。
“我創作和排演《夏洛特煩惱》就是要打破‘套人’的條條框框,從觀眾的需求、時代的特點出發,為話劇找出路。而且必須要找到出路,為了生存我們別無選擇!
“人民劇院的導演和演員們想活下去不難,國家養著他們,他們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活下去。
“我們不行,要不是我創作的《夏洛特煩惱》,開心米花話劇社已經散夥了,活不下去了。
“正因為我創造出《夏洛特煩惱》,才從一個熱愛話劇的大師姐那裡籌集到20萬經費,《夏洛特煩惱》才得以排演。
“對了,說句題外話,大師姐看到我的劇本,主動要求出演劇中的一個角色。
“師姐的老公是煤老闆,她是闊太太,養尊處優,本來不需要拋頭露面,為什麼還主動出演?
“因為她被這部話劇所吸引,跟那些故紙堆裡的話劇不一樣,跟條條框框束縛下的話劇也完全不同。師姐和我們斷定,這部話劇必定大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