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眨了眨兩下眼睛,臉上的紅暈只是一閃而過,便急色匆匆道:“松兒,找到了沒有?”
駱平略一遲疑,半天才點了點頭道:“昨夜衙門裡的捕快、京城大理寺人馬全部出動,魏知行親自審案審了一夜,僅江南住到江北的異鄉人就審了數十個,後來鬧鬧嚷嚷的拘走了好幾個人,估計是抓到賊人了......”
駱平話音未落,只見明月飛身撲下榻來,嚇得駱平目瞪口呆,見眼前飄浮而來的如白鵝般的頸子、似荷藕似的玉臂,立即閉上眼睛,心如雷動。
事實證明,眼睛不好用的情況下,其他的感觀卻是出奇的好。駱平閉著眼睛,清晰的感受到空氣裡春風微拂,如夏季般熾熱;一股天然的香氣直衝鼻翼,若秋季裡飄滿的蜜桃香氣浸人心脾;衣袂飄飄颯颯,少女飛快的穿好衣裳鞋襪,再如一陣風般飛奔而去。
待香氣不再、風聲不再,少女己似天上的皓月,地上的涓流,奔向她想要奔向的地方去了。
駱平輕輕嘆了口氣,卻是仍未睜開眼,每天睜眼便看到她,果然是一種奢望吧。
......
明月向衙門方向飛奔而來,跑得臉色潮紅,氣喘噓噓,卻仍被眾多的百姓阻隔在外,根本就擠不進衙門的大門。
明月正四處觀望,想找個熟識的衙役放自己進去,卻聽身側一個婦人向她身側另一個婦人打探道:“老曹婆子,你兒子在衙門裡當捕快,到底是咋回事啊?聽說還讓丟了六歲孩子的人家去認屍?”
被稱為老曹婆子的婦人一幅神神秘秘的架勢,將嘴巴離得婦人近了一些,聲音卻是半分不小,八卦似的道:“張姐,最近丟了不少男娃子的,聽說就是早晨押解進去的那幫人乾的,叫什麼袁四娘,她男人被李捕快一刀斃命,真是大快人心;同夥還有她和她四個兄弟,大哥和二哥跑了,三哥和五弟一起被抓了。”
兩個婦人正聊著,只見衙門大門洞開,一個年邁的老人,彎腰榻背,卻仍然堅強的揹著一個六歲的男娃娃屍體出來,老人那目光呆滯、了無生氣的模樣,讓人自然而然的心裡發酸。
明月心裡發苦,駱平難道就想告訴自己這樣的訊息嗎?她的松兒,被找到了就是這樣被找到了嗎?!
明月突然步子發滯,不敢向前,眼淚濡溼了衣襟,怕一進了衙門,等待著她的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她心裡委屈難受、猶豫不絕,李成悅卻已經端了一個食盒從衙門走了出來,見是明月,對身側的曹林道:“我先去客棧,你領著明月姑娘去見人。”
曹林應了一聲,禮讓著明月先行。
因案件表面下的事情錯綜複雜, 成大人配合魏知行正在進行審案,自然脫不開身,連兒子高兒的面兒都沒敢私自來見。
這曹林未曾見過明月,更不知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以為李成悅交待的“見人”,和先前來認屍首的普通百姓一樣,想也不想的直接領到了一塊空地處。
地上,一對年輕夫婦,昏天搶地的抱著一具小娃子身子,痛苦哀嚎。
與他們的娃子並排擺放的,還有兩大兩小四具屍體。
兩具大屍首,是一年老、一年輕兩具。
其中一具是一個慈祥的老人,老人面色很是平和,無喜無悲,似永遠不被這世間可得或不可得之俗事所擾,走得異常的淡然。
另一具大人屍首,是一個只著下身褲子的男子,上身打著赤膊,小腹處一塊殷紅的血洞,先前定是流過汩汩的血,冒著騰騰的熱氣,隨著生命的流逝,如今血洞被凍封,凝成了血色冰塊,冒著層層的寒氣。
男子的臉上似被不懂事的孩童胡亂的潑墨一般,留著四塊烏黑的刺青,字跡依稀可辨“作奸犯科”,有了這刺青,註定這男人生前被人懼、被人防,死後也定被人罵、被人打。
兩具娃子屍體,用兩張簡單的破草蓆子裹著,身軀雖小,卻架不住那草蓆子更小更破,娃子的小小的赤足和手掌毫不遮擋的暴露在冰天雪地裡,不是凍得那種紅撲撲的顏色,而是比這雪還要白的白,身軀僵硬得如同這山上長年被風吹雪凍的松,身上卻是如蟲蛀般的被刀刺了四五個洞,刀刀見血,慘不忍睹。
那痛失愛子的父親,伸*過了一名衙役手裡的殺威棍,照著仇人牤牛子的屍身就砸了下去,一下接一下,一下緊一下,看那陰狠的眼色,若是沒有人阻攔,那屍體早晚會被他砸成肉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