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佛念是個求功名卻不得志之人,他自己很清楚,究竟跟著誰更有好處。”
“現今的情況,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咱們不能再拖延了,既然魏軍已經到了,你派個可靠之人,秘密與他們取得聯絡,讓他們先派一支精銳騎兵作為先鋒,不要大張旗鼓,兩日後的傍晚時分出發,夜晚巳時前,務必趕到彭城,後續大軍在清晨時也務必趕到。”蕭綜又慎重的叮囑道,“一定要注意,陳慶之肯定會派人暗中盯著魏營的動靜,你的人要千萬謹慎,絕對不能被發現。”
“主公放心,屬下一定精心挑選合適人選,絕對不會被暗哨察覺。”說完,芮文寵仍帶著一些疑惑問道,“不過,即使是在夜晚,魏軍先鋒出動,必然躲不開暗哨的眼睛,肯定會馬上稟報陳慶之,若是讓他有所防備,主公的計劃怕是會有妨礙啊……”
“所以該那個馬佛念排上用場了。”蕭綜對芮文寵吩咐道,“你去給他說,讓他這幾天把陳慶之盯著,如果有什麼異常舉動,必須馬上向你稟報。到舉事那天,你讓他傍晚時去通報陳慶之,就說查出內應了,請他即刻入城到本王這裡來。只要陳慶之進了城,讓馬佛念把他們在彭城周邊的哨探全部召回去,不許任何人出營,都老老實實的給我呆在裡面。就算盯著魏營的暗哨來報,那時陳慶之已經進了城,馬佛念將訊息瞞下來就行了。”
“主公高明!”芮文寵恭維著蕭綜,“他去通報,陳慶之必然不會起疑。屬下即刻去見馬佛念,傳達主公的安排。”
馬佛念和芮文寵見面之後,回到軍營,心中越發的焦慮了。
豫章王蕭綜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而他讓芮文寵吩咐馬佛念去做的事情,更是已經在陳慶之和這兩千弟兄的脖子上架好刀了。
只有兩天時間,他們就要動手了,而先生的回覆還沒有到來。馬佛唸的心中有如油煎一般,但在軍中還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讓他無比煎熬,度日如年。
一直到了當天的清晨,經過一夜輾轉反側的思量,馬佛念終於下定決心,準備去向陳慶之說明實情。他終究還是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陳慶之被陷害,自己朝夕相處了這麼久的弟兄們無辜落入敵人之手。
剛剛走出自己的營帳,迎面便碰上他派去建康的侍衛——朱異有回覆了!
馬佛念趕忙返回帳中,開啟密封,迫不及待要看先生對他的指示。
“助其事成”——朱異的回覆只有這短短四個字。
很明顯,朱異是要馬佛念幫助蕭綜。
“那先生的意思,是要預設徐州被魏國奪取嗎?”馬佛念心中驚愕,“難道先生根本不在乎徐州的得失?”
那陳將軍呢?他若真進了城,那就是九死一生的處境啊!
這支軍隊呢?先生不是相當看重嗎?難道也要任其被魏軍殲滅?
馬佛念猛然轉過身,走近送信的侍衛,壓低聲音問道,“先生可還說過什麼?”
“主公吩咐屬下,說事成之後,讓我們即刻護送參軍返回建康;主公還讓屬下轉告參軍,讓你一定要心無旁騖,安心做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先生並沒有提及陳慶之和軍隊,看來,是準備讓他們自生自滅了吧……
但只是為了打壓一下陳慶之,就要付出整個徐州的代價,值嗎?
看來在先生的心裡,個人的權勢遠高於社稷的安危啊……
先生不是經常高談闊論經史典籍嗎,對他來說,聖賢的那些教誨,算什麼呢?
我和先生,也是一樣的人嗎?
…………
馬佛唸的頭腦中,像是走馬燈一般不斷閃現出各自念頭想法,他到底應該怎麼辦?
帳篷裡的空氣好像變得渾濁起來,馬佛念感到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來。他快步走出營帳,來到外面,使勁的呼吸著,帶著絲絲涼意的空氣灌進火熱的胸肺,漸漸的讓他感覺冷靜了一些。
冷靜之後,馬佛念也發現了異常之處。好幾名朱異派來的侍衛,此刻正在他周圍,遠遠近近的,用毫無感情的眼神注視著他,而且他們對馬佛念看到自己的眼光也毫不避諱。
馬佛念瞬間便明白了——他們是在監視自己!
如果自己沒有按照朱異的指示做,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馬佛念低頭默默苦笑著,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先生能夠以寒門士子出身,卻身居高位,即使與那些王公貴族作對,也依舊能屹立不倒,除了擅於揣摩陛下的心思,討陛下的歡心,更重要的,只要能達到目的,任何東西在先生看來,應該都是可以犧牲的。
自己只不過是先生手中一顆棋子而已,一旦沒有了價值,隨時都會成為棄子。
徐州儘管是兵家必爭之地,對梁魏而言,都有重要的價值,但此刻也只是先生的工具而已——為了打壓陳慶之的工具。
就連那豫章王,冥冥之中,其實也被先生玩弄於股掌,管他到底是什麼身份,也只不過是一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