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的眼中飽含疑惑與驚恐,“你……你為何知道紇骨家少主的諢號?”
“果然是這惡賊!”惠澤咬牙切齒的說道,“居然不知收斂,還在作惡!”
“若再遇上這惡賊,即使拼了我這條命,也要取下他的狗命!”徐晉眼中怒火洶洶,從齒縫裡一個字一個字蹦出這句話來。
“小兄弟,冷靜。”宋景休淡淡的插話進來,“在下有些好奇,你們為何會知道老伯所說之人啊?”
惠澤拍拍徐晉的肩膀,示意他平復情緒,接著簡要的講述了他們與白羅剎的恩怨,“其實小僧與徐晉相遇,就是在豫州一帶……”
“看來兩位兄弟,也是心懷正義之人,甚好!”宋景休抬起頭,用懶散的眼神看著徐晉和惠澤,“不過正義心得靠實力做保證,若不是你們運氣好,遇上那位楊大哥,這會兒,怕是早成荒野枯骨了。”
“你說什麼?”徐晉的怒火噌一下又竄了上來,猛然起身,拳頭捏的結結實實的。
惠澤和陳慶之忙拉著徐晉的手,拖他坐下來。
“瞧瞧,小兄弟,你這脾氣真的得改啊。”宋景休臉上依舊是那標誌性的笑容。
“你果然讓人討厭!”徐晉雖然坐下了,但嘴上依舊不服氣,憤憤然的盯著宋景休,低聲說道。
“這些豪族濫施暴行,難道官府就不管不問?”陳慶之將話題拉了回來。
“他們管得了嗎?這些豪族都是家世顯赫,有些甚至是皇親國戚。”老伯嘆息著,“再說了,這些賦稅徭役,不就是朝廷徵的嘛?現在的太后根本不顧我們這些草民的死活,一年比一年搜刮得狠,在他們眼裡,咱們真的是連螻蟻都不如啊……”
“即使遭了災,仍如此橫徵暴斂,這胡太后,當真沒有絲毫慈悲之心嗎?”陳慶之低聲的自言自語。
“沒辦法,再留在原來的村子,咱們就算沒被紇骨的軍隊殺死,遲早也得餓死。為了活命,大家商量,乾脆往南逃……”
“能到這裡,諸位想必也是不容易啊。”陳慶之嘆道。
“我們也是運氣好,遇到了好人,不然怕是出不了豫州啊。”老伯接著說道,“路上咱們遇到了紇骨家的軍隊,帶隊的是一名老將。他不但沒有捕殺我們,反而為我們指了一條相對安全的路線,讓我們儘快離去。”
老伯雙手合十,喃喃的說著,“還是有好人啊,願他長命百歲!”
“老將?”惠澤問老伯,“他是獨眼嗎?”
“嗯,確實是獨眼。”老伯使勁回憶著,“是那隻眼睛瞎的呢?好像是左眼吧。”
“是那名老將!”惠澤和徐晉相視點頭。
“可是姓華?”惠澤追問道。
“我們也曾向他求過姓名,但那位恩公卻說,他不能制止這些暴行,哪裡還有臉面留下姓名。他只希望能有多一些人逃出去,活來下,這樣也能稍微減輕他身上的罪孽……”
“心中有善念,卻遇上這樣殘忍的主公,這位老將也挺可悲的。”馬佛念在一旁感慨道。
“你們為何會駐紮在這林中?”陳慶之繼續問道。
“沒辦法,咱們畢竟是北人,也不知南梁會如何對待我們。這一路大家只能靠著沿村乞討度日。雖然總會有好心人施捨一些吃食,可還是不夠大家裹腹啊。到了這裡已經是極限了,就在大家覺得要客死他鄉之時,遇上了宋恩公,救下了咱們這幾十條人命啊。”
“噢,不知宋壯士是如何救了你們這麼多人的啊?”
“恩公他……”老伯突然停住了話頭,警覺的看著陳慶之,“雖然你們是恩公帶來的,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是義興軍營的人,來尋被劫走的軍糧。”陳慶之心平氣和的說道。
儘管陳慶之看起來顯得波瀾不驚,但他的話卻讓附近的人頓時騷動起來——一些男人們迅速靠了過來,將他們圍在了中間。
徐晉和惠澤也一躍而起,緊張的注視著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馬佛念忍不住靠緊陳慶之,左右瞟著眼睛,密切關注著局勢的發展,緊捏著拳頭的雙臂微微有些顫抖。
在場的人中,依舊淡定從容的,除了陳慶之,還有宋景休——他似乎終於將身體烤暖了,舉起雙手,舒服的撐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我想,你大概早猜到是誰劫了你們的糧吧?”宋景休嬉笑著。
陳慶之點點頭,“糧食呢?”
宋景休搖頭晃腦的說,“當然讓他們藏起來了,也許埋在地下,或者藏在洞裡吧,我也不知道。”
說著,宋景休站了起來,將斬馬刀扛在肩上,“這些糧食,他們比你們更需要。而且,我也只取了一車而已,不至於會讓你們餓肚子吧。”
“你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其實完全可以將我們支開,卻為何要帶我們來這裡?”陳慶之也站起來,直視著宋景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