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見文殊菩薩神情似乎出現了幾分恍忽,便開口道:“菩薩,你錯了。”
“貧僧,錯了...麼?”
“菩薩卻才問我,什麼是仙、什麼是神、什麼是佛。是因為修行者所追逐的無非就是此三者,因此菩薩問吾,吾心中有數。”法海見菩薩回神,又道:“貧僧問菩薩什麼是人,難道不是因為菩薩所渡之眾,乃是人?”
“菩薩既知仙、神、佛各不相同,難道不知人有人的渡法,妖有妖的渡法...菩薩卻以教化僧眾之法來渡化凡人...難道就不曾問問被菩薩渡化的凡人,所需者為何?”
文殊菩薩一時無言相對。
法海見他沉默不語,又道:
“人,天地之性取(最)貴者也”
“人者,其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
“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
“人所需者,不過一世平安矣。”
“菩薩,此是你不知,還是不願知?”
文殊菩薩有些出神,他聽法海言語,細細思量...似乎有理。
吾...當真錯了麼?
前番所言,皆是他所想,他也是當真想要渡這位國王入靈山,畢竟他是親手渡了幾位真佛入靈山的大菩薩,見這國主有資質,便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災難應劫之法,功成圓滿之後,少說也是一尊菩薩之位。
可為什麼事情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他到不認為是金蟬子帶來的變數,如今見了眼前這一幕,又聽了三藏之言,心中生出了幾分感悟:人心不可控,更不可欺。
只有待之以誠,才能還之為敬。
否則,他便是菩薩又如何?
欺心而不誠,便是他此番之過。
“阿彌陀佛。”到此,文殊菩薩雙手合十,面朝西天,道:“弟子錯了。”
文殊菩薩瞧著眼前的文武,稍稍感應了一番宮外的百姓,面露出悲苦相,他瞧向了三藏法師,“金蟬子,貧僧本以為此難乃是為你所設,卻沒想到被困者竟是吾自己。”
“貧僧唐三藏。”
“不論是金蟬子,還是唐三藏,今日貧僧受教了。”文殊菩薩盤坐在原地,雙目遠望著西方靈山,又把眼瞧了瞧東方崑崙,忽對著國主開口道:“小僧之過不該累及一眾仙佛,小僧自詡佛師,卻妄顧慈悲...如今得見陛下一國臣民萬眾齊聲,眾志成城之心,足矣撼動蒼穹,小僧誠然敬佩,不敢祈求諒解。”
文殊菩薩雙手合十,又看著三藏法師說道:“你說的不錯,吾不知何為人,亦不知人所求。”他此刻閉目輕吟,“無量壽佛,小僧今日當化入輪迴,以身親歷人倫,求所得。”
他話音落下,便身化一道金虹,直入了地府陰司,插隊來帶奈何橋孟婆處,道:“弟子求一碗孟婆湯,好早入輪迴。”
“這...”國主本已經做好了與仙佛相拼之志,卻未曾料想這位文殊菩薩忽然就跑去輪迴了,反叫他覺著有些不好意思,同時憋了一股子力氣有勁兒沒處使。
別說是國王。
就連法海自己都沒有想到,文殊菩薩認錯之後說走就走,倒也不愧為佛門三大士。
“聖僧,小王所見...這位文殊菩薩似乎也不是個...嗯...”他一時也想不到個恰當的詞語來形容。
大聖在一邊兒開口道:“依俺老孫看,這位文殊菩薩心氣極高,此番以這般方式落敗...恐是無顏面對三界同道,不如干脆去輪迴。”
“悟空,他畢竟是大菩薩,此番雖有錯處,可他以往功德也並非作假。”法海往西邊兒瞧了瞧,又嘆了一聲:“佛門三大士之一,豈是心志不堅之輩?此番自入輪迴,也算是敢作敢當。”
“聖僧啊。”這國主穩了穩心境,來到三藏法師身前,道:“小王此後,當如何行事,還望聖僧指點。”
正此時,半空響起了仙樂,乃是一宣旨的天庭使者降臨。
眾人連忙觀瞧,想要看看這道旨意是給誰的——
烏雞國臣民不明所以,不知宮內事情究竟,只覺著稀奇有趣,先是菩薩顯靈,又是天神下凡,又全是在王宮方向,不免心中唸叨:這是他們烏雞國出了一位明君,當真受到仙佛庇佑啊!
他們卻不知道,他們的國主已經是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這是天庭的降罪法旨。
只是眾目睽睽之下,這宣旨的使者,竟然越過了大殿外的君臣一眾與三藏師徒,徑直還往裡去,眼瞧著是後宮方向。
嘶——
眾人連忙跟上去,同時心中也在滴咕,難道是給王后亦或是哪位妃嬪的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