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慢就等於是步步慢,當城上鄭軍慌亂向城下丟擲第一波箭雨時,至少六座壕橋車已經在護城河搭起了臨時橋樑,大批的隋軍將士舉著盾牌衝鋒過河,瘋狂劈砍鹿角拒馬開啟道路,而第一道壕橋車那個位置,隋軍將士更是已經砍開了一個半丈寬的口子,手舉盾牌的隋軍將士快步衝鋒過河,飛一般的越過羊馬牆,衝到城門處保護入城道路。裴孝達嚎叫著催促士兵拼命放箭壓制,卻還是擋不住與時間賽跑的隋軍將士的前進腳步。
當張公謹帶著麾下的千餘鄭軍預備隊衝到城下時,看到已經洞開的城門,張公謹立即臉色蒼白如紙的同時,連命令都來不及下達,大吼了一聲揮刀直接衝進城門甬道。然而很可惜,凌煙閣留名的張公謹雖然是以力大無窮著稱,然而他這次卻無比倒黴的碰上了陳喪良麾下最擅長打突擊戰的王伏寶部,前軍立即發起反衝鋒阻攔張公謹靠近城門,與張公謹激戰在甬道中段,接著王伏寶也親自率軍殺進門內,所以張公謹雖然無比悍勇的連殺數名隋軍將士取得一定優勢,再碰上了王伏寶親自揮刀與他激戰時,張公謹的前進腳步也立即頓足,與王伏寶激戰許久都不分勝負,同時王伏寶麾下那些油子兵也從兩旁不斷吶喊殺上,並且不斷丟擲火藥瓶炸亂鄭軍士兵,減輕衝鋒壓力,牢牢控制了小半個城門甬道。
城門甬道中爆炸不斷,城牆上也是喊殺震天,準備得也還算充足的鄭軍將士拼命拉弓放箭,不斷向城下拋射羽箭,然而鄭軍準備充足,隋軍方面的準備更充足,深知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的隋軍將士前仆後繼,不斷衝鋒上前,一邊搭橋一邊疏通前進道路,同時漆黑的夜色也極大的限制了鄭軍守軍的弓箭威力,盲目射出的羽箭命中率極低,根本就擋不住隋軍將士的衝鋒步伐,多段拒馬鹿角接連被毀,隋軍將士源源不絕過河,不斷補強城門力量。
鄭軍方面其實還有機會,受地形和工事限制,隋軍將士衝得再猛也無法有效大量的向護城河對岸投入兵力,同時張公謹軍也還控制著大半個城門甬道,總兵力接近一萬三千的虎牢關守軍只要及時發起反擊,仍然還有很大希望把隋軍重新趕出城外保住虎牢關。可是鄭軍將士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就連無恥獻門的鄭軍司兵沈悅事前都不知道的是,偏巧在這個時候,虎牢關城內卻突然火頭四起,隸屬於降將張升的鄭軍將士一邊四處放火,一邊高喊著口號向城門處殺來,“城破了!快跑啊!弟兄們,城破了!快跑啊!”
混亂中就屬這樣的口號最惡劣,聽到城池已破的叫喊,鄭軍將士當然是士氣下滑人心惶惶,而更惡毒的還在後面,張升帶著部下衝到城門近處後,不僅毫不遲疑的向門內友軍揮刀相向,還不斷大喊致敵混亂的口號,“賊軍進城了,快殺賊!別打,我們是自己人!我是自己人!”
自己人的張升部下都在左臂上綁有白布甄別敵我,不是自己人的張公謹卻是敵我難辨,暈頭轉向間不是被自己人砍死捅翻,就是被迫揮刀砍殺真正的自己人,後軍大亂間,前軍也很快受到影響,包括張公謹都不得不抽空回頭檢視城內情況,王伏寶軍則乘機猛衝猛打,迅速開啟空間,掩護更多後軍進入安全的城門甬道。
裴孝達和張公謹還算是好的,最慌亂的還是楊公卿和虎牢關守軍的主力部隊,酣睡中計程車兵慌忙起身穿衣披甲亂成一團自不用說,楊公卿也是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衝出門來檢視情況,當聽到城門那邊殺聲四起和爆炸不斷後,楊公卿叫苦之餘,也只好趕緊派人聯絡各級將領,集結主力發起反擊——雖然楊公卿心裡也很清楚,他這麼做很難趕得及,主力軍隊也絕對不可能在片刻之間投入反擊戰。
更加慌亂的還有王行本的親兵,衝進了門裡不管怎麼叫喊搖晃都叫不醒王行本,最後還是用了滿滿一桶水,才把睡得象死豬一樣的王行本叫醒,但就算是醒過來了,王行本卻依然還是暈頭轉向,“出什麼事了?天上怎麼下這麼大的雨?”
這時,開啟了多條道路的隋軍主力已經展開了蟻附攻城,自告奮勇擔任這個艱難任務的隋軍新人史萬寶為了討好新主子陳喪良,身先士卒第一個踩著飛梯向上攀爬,數十架飛梯接連搭上城牆,咬著武器的隋軍將士手腳並用,頂著如雨箭石飛快攀登,即便上方的同伴中箭中石摔下飛梯,後面的隋軍將士卻還是踩著帶血的飛梯繼續攀爬,更有許多隋軍士兵空手攀登關牆,也是靠著這種一往無前的勇氣,僅第一波蟻附攻城,就有不下二十名隋軍勇士率先衝上了城頭。
城頭激戰開始的同時,張公謹軍也終於擋不住王伏寶和張升軍的前後夾擊,士卒紛紛潰散,身上多處帶傷的張公謹無力迴天,擋不住接二連三殺來的隋軍將士,也只好掉頭逃進城內深處,王伏寶軍乘機殺入城內,徹底控制了整條入城道路,隋軍將士源源不絕入城。然後熟悉這種情況的王伏寶馬不停蹄,又帶著麾下士卒衝擊上城臺階,接應史萬寶的蟻附軍隊殺上城頭。
儘管楊公卿也很能當機立斷,命令麾下眾將只要集結成軍者不必請示命令就可以趕赴西門增援,但這麼做還是太晚了,第一支主力軍隊衝到西門近處時,隋軍將士早已在西門內佔據了相當大的一塊空間陣地。不肯死心的鄭軍主力發起衝鋒,妄圖奪回城門,隋軍將士咬牙硬頂,城上城下和城內城外都是喊殺震天,火把繚亂,人頭交織如麻,廝殺得天昏地暗,星月無光。
還是到了王伏寶軍成功奪佔絞盤,砸碎絞盤讓吊橋落地時,羅士信率領的第三波隋軍才得以直接殺入城內,同時也是在遠處看到羅士信的旗幟入城後,陳喪良一直緊懸在嗓子眼的心臟才重新放回肚子裡,知道這一戰自軍已經穩操勝券,奪取虎牢關已經只是時間問題。然而稍微放下了這顆心後,陳喪良又趕緊轉向旁邊的封德彝問道:“怎麼樣?西面的洛口倉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殿下放心,剛收到的訊息,洛口倉那邊直到半個時辰前還是毫無動靜。”封德彝微笑答道。
“沒動靜就好。”陳喪良又鬆了一口氣,微笑說道:“應變速度比本王希望的還要慢,就算這時候已經做出反應,也來不及了。”
得意說完,陳喪良又立即派人去給殷開山和報**傳令,告訴他們主力已經成功奪佔虎牢關西門,讓他們安心迎擊洛口倉援軍,不必擔心主力這邊的情況。
被陳喪良的烏鴉嘴言中,事實上還是到了虎牢關西門的吊橋落地的時候,洛口倉那邊才收到虎牢關告急的訊息,王玄應在大驚下雖然立即派遣陳智略率領騎兵東進增援虎牢關,但還是已經晚了許多許多。陳智略帶著四千騎兵倉促東進才剛走出十里,就在道路相對比較狹窄的地方被殷開山率領的隋軍步兵當道攔住,著急救援虎牢關的陳智略不敢和殷開山糾纏,帶著騎兵向南面較為開闊處迂迴東進,結果也一頭扎進了殷開山和報**聯手構建的步騎陷阱。
曙色中,傾巢出動的報**白袍飄飄,突然從殷開山軍的東南方向殺出,迎頭攔住陳智略,久聞報****大名的陳智略硬著頭皮迎戰,奈何他的麾下士卒在戰鬥力早已經無法與當年的驍果軍騎兵相比,又都是輕騎兵,在近戰中卻根本不是報**重騎的對手——防禦力懸殊太遠,接著殷開山也帶著步兵從側後殺來,鄭軍騎兵首尾受敵,機動力又無法發揮,激戰至天色剛明就招架不住,被迫西逃返回洛口倉,報**全力追擊,分進合擊只盯著陳智略的將旗不放,報**主將郭峰在陣上斬陳智略於馬下,鄭軍騎兵大敗,死傷投降極多,只有半數騎兵狼狽逃回洛口倉報信。
收到陳智略兵敗身死的Φ息,王玄應癱軟在地被人攙起,又大吼大叫還要派軍隊去救援虎牢關,被郭什柱等人死死攔住後,王玄應不由嚎啕大哭出聲,“怎麼辦啊?怎麼辦啊?虎牢關丟了,我怎麼向父皇交代啊?竇建德的援軍,怎麼才能開抵洛陽城下為父皇解圍啊?”
還是在王玄應嚎啕大哭的同一時間,幾次反撲都沒能拿回西面城牆,又實在招架不住隋軍將士的如潮攻勢,楊公卿在被迫無奈之下,也只好開啟東門率領敗軍向牛渚口逃竄,隋軍乘機追殺,又在虎牢關東門下取得大量斬獲,抓捕了包括張公謹在內的眾多鄭軍將領士兵,成功在正午前拿下虎牢關全城。
第一次靠著武力拿下了虎牢關,陳喪良卻沒有多少喜色,進城後還直接穿過了滿地鮮血屍體的城內街道,登上了虎牢關的東門城牆,站在同樣有些許多血跡屍體的東門上眺望北方,感慨萬千,口中喃喃,“竇建德,快來吧,虎牢關和臨清關都在我的手裡,你就是把你的舉國之兵帶來,我也不怕了。你也最好是把你的舉國之兵都帶來,這隋末亂世太殘酷了,也持續太久了,該結束了,你快來和我一起結束這個殘酷亂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