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主力在攻堅戰中的狼狽表現和緩慢進展就象是針強心劑,總算是鼓舞起了太原軍的軍心士氣,讓連戰連敗幾近絕望的太原軍將士首次看到了勝利希望,也讓信心和勇氣重新回到了太原軍將士的身上,所以再當李靖率軍抵達冷泉關的第三天,向冷泉關發起了一次試探性的進攻時,不僅理所當然的被太原軍輕鬆擊退,還讓太原軍上下再一次士氣大振,.
事實上李靖發動的這次進攻完全就是為了火力偵察太原軍的防禦部署、工事弱點和遠端武器的覆蓋範圍及射擊死角,太原軍真正取得的斬獲才三、四十人,對總兵力超過八萬隋軍主力來說,連傷及皮毛都根本算不上,但是看到自軍將士人人喜形於色,在冷泉關內外歡呼不斷,李建成還是下令犒賞守關將士,並在介休城外的大營中舉行慶功宴會,與麾下文武慶祝守關首捷——畢竟,士氣是可鼓而不可洩。
名譽上還是太原軍右都督的李二當然也參加了這個宴會,儘管並沒有參與守關戰事,但是李二也自有渠道知道冷泉關戰事的真正情況,所以到了宴會之上,李二嘴上倒是不斷祝賀兄長旗開得勝了,嘴角邊和眼中卻始終帶著一絲譏諷笑意,對兄長打腫臉充胖子的言行舉止嗤之以鼻,不屑之至。
也就是李二口不對心,其他太原軍文武官員的情緒總體來說還是相當興奮,好幾個人都指出,“早就聽說陳應良奸賊最怕打攻堅戰,現在看來這傳言絕對不假,勉強攻下三座只有一個校守衛的小小堡壘,陳賊軍隊就死了一千多人,今天打冷泉關,陳賊軍隊乾脆連蟻附攻城的勇氣都沒有,被我們用強弓硬弩和投石機就直接打退。由此可見,這陳賊對攻堅硬仗是非同一般的畏懼,我軍只要堅決採取左都督堅壁不戰的正確策略,就一定能夠耗走陳賊,禦敵於國門之外!”
“冷泉關易守難攻,守之不難,但關鍵是我們的內部不能出問題!”太原軍老將殷開山指出道:“陳賊奸詐,每遇雄關名城難以攻克,陳賊必然是詭計百出,或是收買離間,或是詐降偷襲,坑蒙拐騙偷雞摸狗無所不用其極!當初我們在大興時就吃了這樣的大虧,被柴紹匹夫出賣玄武門,導致我軍不戰而敗,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汲取教訓,再也不能給陳賊同樣的機會,也絕不能再相信陳賊的任何花言巧語,大小利誘。”
“老將軍所言極是,確實應該如此!”李二跟著太原軍文武一起贊同附和,然後李二又在肚子裡補充了一句,“全是廢話!說了等於沒說!”
冷笑著,李二又注意去觀察兄長的表情,見李建成雖然也是大點其頭,但神情卻毫無激動,顯然同樣對殷開山的這番正確廢話不以為然,李二繼續冷笑間,正好李建成也抬眼來看李二,還向李二說道:“二弟,我軍今日小勝,雖然鼓舞了士氣,但畢竟沒有傷到賊軍主力筋骨,賊軍接下來肯定還要對冷泉關發起規模更加龐大的進攻,以你之見,我軍是否能夠擋得住賊軍的全力進攻?”
“兄長,擋不住還不是得擋?”李二不動聲色的答道:“除非兄長你想改變策略,把陳賊大軍放進太原腹地,以太原為依託和陳賊打機動戰,不斷襲擾陳賊的糧道後路,不然的話,我軍也只能是全力守禦冷泉關,禦敵於國門之外。”
李建成默默無語,事實上李二早就提出過這樣的策略,勸李建成率領主力退守太原,讓李二率領偏師為遊擊軍隊,不斷襲擾隋軍糧道和隋軍打游擊戰,但李建成出於各種考慮沒有采納,決心堅守冷泉關等待水攻戰機出現,不願用二弟的冒險戰術——這點不能說李建成和李二誰對誰錯,事實上這兩種戰術都有希望成功,也有各自缺陷和危險,李二和李建成意見不統一,也完全是兩兄弟的用兵風格和習慣不同。
這時天色已然不早,強敵當前,李建成也不敢讓眾將終夜聚飲,正要讓眾人散席時,不意帳外卻突然進來了一名親兵,向李建成稽首奏道:“稟左都督,我軍巡哨將士在山道之上抓獲了一名細作,從他身上搜出了一道書信,信是寫給右都督的。”說罷,那親兵還將一道書信捧過了自己的頭頂。
“果然來了!”
親兵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家兄弟和太原軍文武就已經紛紛笑出了聲來,殷開山還笑著說道:“老夫還真沒料錯,那陳應良奸賊見冷泉關堅固難下,果然又生出了坑蒙拐騙的無恥毒計,還是他最拿手的離間計。很可惜,左都督不是翟讓,右都督也不是李……。”
笑著說到這,殷開山這才發現自己舉了一個很不恰當的比喻,也趕緊把嘴巴閉上——傳言李密可是被陳喪良用離間計逼得宰了翟讓的。好在李建成和李二都沒有介意他的失言,李二還轉向了李建成笑道:“兄長,陳賊肯定是來向你報告小弟準備獻出冷泉關了,你信不?”
“如果是別人說二郎你準備獻關投降,也許為兄還信。”李建成笑著說道:“但是陳應良說出來的話,為兄就只能是反著聽了。”
太原軍眾人一起大笑,都說正是如此,在這方面名聲頂風臭十里的陳喪良說出來的話,確實只有反著聽才最正確。笑聲中,李建成微笑著接過了親兵呈上來的書信,然而只看到信封一眼,李建成的微笑就凝固在了臉上,還脫口說道:“封德彝!怎麼是封德彝寫給二弟的信?!”
中軍大帳裡的笑聲戛然而止,李二也驚訝抬頭,問道:“封德彝封叔父的書信?不是陳應良的?”
李建成亮出了手中信封,讓李二看到信封上清楚寫著賢侄李世民親啟和封德彝的字樣,然後李建成又問道:“二弟,這道書信既然是封叔父寫給你的,那你取去自看如何?”
李二稍微了盤算一下,然後才答道:“還是請兄長代拆吧,封叔父雖然與小弟在此前多有往來,但聽聞他已經背叛宇文化及投奔了陳應良逆賊,已是陳賊從逆,小弟瓜田李下,還是請兄長代拆的為好。”
“那為兄就不客氣了。”
李建成還真沒有客氣,立即就拆開了那道火漆密封的書信,取出了其中封德彝親筆的書信觀看,然而只看得三兩句話,李建成的臉色就變得十分凝重了,表情越來越嚴肅,最後還忍不住看了李二一眼。始終觀察著李建成表情的太原軍眾文武心中暗叫不妙間,李二難免也有些提心吊膽,忍不住問道:“兄長,出什麼事了?封師父在信上到底說了些什麼?”
李建成不答,也沒有把書信交給李二自看,沉默著盤算了片刻後,李建成還突然凝著李二問道:“二弟,為兄的水攻之計,是你告訴給封德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