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夫人受不了賀潤軟磨硬泡,最終只好繳械投降,她站起來對我說抱歉,我巴不得她離開,高興都來不及。賀潤推著她往廚房走,她回頭朝我擠咕了一下眼睛,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我用口型對她說了聲謝謝。
賀潤所有的愚蠢,只聰明在了她知道如何用最好的人性去打動威脅到她婚姻的女人,保住她的丈夫,保住她的天真。
客廳內只剩下賀歸祠,他沉默坐在那裡喝茶,喝完之後又往裡面續了一些熱水,在新增熱水的過程中,他對賀渠說,“我有點事和你講。”
賀渠知道他想要支開我,他有些為難低頭看我,我主動站起來指了指後院的方向,“我去看看花圃,你和伯父聊。”
賀渠沒有讓我到後院,他牽著我手將我帶到偏庭院門口,他推開那扇落地的玻璃窗,“你去看看父親秋天買回來的金魚,很漂亮,等到吃飯我叫你。”
他說完捧住我臉在我鼻樑和眼睛上分別吻了吻,我笑著說好,他目送我走進庭院,反手將門重新合上,我藏匿於一片牆壁後面,看著賀渠坐在剛才的位置上,賀歸祠臉色並不好看,他們幾句話後便起了爭執,我心裡十分忐忑,我很擔心賀渠最終礙於賀歸祠的強勢會選擇終止,那麼我所有的計劃都落空,但賀渠也非常強勢,他難解亡母的心結,對賀歸祠不滿的事,大有不做不罷休的架勢。
我知道最壞的結果就是搬出去住,只要我還留在賀渠身邊,他對我一如既往,對我而言生活就沒有任何變化。
我從牆角繞過那扇半拱形的梨園門,在一棵巨大柏樹下,果然修建了一座水池,安裝在一頂玻璃罩內,灰藍色的理石堆砌起大約半米高,一米深,紅色紫色的珊瑚鵝卵石鋪砌在其中,琉璃瓦透明的反光折射出池水碧波盪漾,上面浮著水草,浮著金光閃閃的鱗片,我走過去蹲在池岸,伸出手探入進去,水溫很暖,玻璃罩子竟然是保溫的特殊材質,我手指掠過其中一條正在靜止的金尾魚,它閃動了幾下鱗片,從我指縫間悄然溜走,滑膩的面板晶瑩的眼睛,十分漂亮靈動。
我正在入神之際,忽然餘光瞥到一叢高大身影,他正從魚池後面繞過來,手上拿著一件盛放魚食的紫盅,我整個人一僵,我下意識要轉身原路返回,我走出幾步,他已經站在我剛才的位置上,笑著凝視魚池裡的魚和水草,“我只是來餵魚,你怕什麼。”
他似乎對著空氣說的,但我知道他是在和我講,我腳步頓住,側身看向他,他悠然自得將盅裡的魚食拋向池內,那些顏色鮮麗外觀特別的金魚早已不是剛才高貴優雅的模樣,迅速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到他腳下,掠奪爭搶著拋灑下來的魚食。
他餵了一會兒,我覺得無趣,客廳內賀渠與賀歸祠還在爭吵著,我現在進去不合適,我只好折返回去,站在紀容恪旁邊,探臂到他手持的盅內捏了一點幹蟲粉,灑向靠近我這邊搶不到食物的小魚,它們紛紛快速吞食著,紀容恪把紫盅直接塞給我,他盯著池底的鵝卵石說,“我們以前餵過魚嗎。”
我說餵過,在你住的地方。
他笑著嗯了一聲,“你記性還不錯,我以為你忘了。”
我們各自負責一片區域,他餵食大魚,我餵食小魚,它們在池內非常和諧,陽光傾灑下來,把玻璃罩內十幾平的空間變得尤為溫暖明亮,“魚沒有良心,喂也喂不熟,它永遠不知道自己主人是誰。”
我聽出他弦外之音,我說,“狗忠誠,可它沒有魚的美貌,沒有魚的水性好。”
紀容恪灑下他指尖捏著的最後一絲魚食,他撣了撣殘留的乾粉,“那應該養什麼最兩全其美。”
我偏頭看了他一眼,“既然養什麼最後都是一死或者背叛,那就別養了。”
紀容恪胸口抖動了一下,他壓下一聲咳嗽,“你變了。”
他將目光與我對視,“你學會了算計,殺人,談判,潛伏,還學會了引誘,勾結。和我最開始認識的馮錦判若兩人。”
我狡黠莞爾,“那你喜歡小白兔,還是白狐狸。”
他同樣露出一絲笑容,“小白兔讓人心生憐愛,可不適合這樣亂世生存,稍不留意就成了死兔子。白狐狸嫵媚動人,聰明奸詐,男人當然更愛白狐狸。”
他說罷將臉湊過來在我下巴處狠狠嗅了嗅,“狐狸的騷味,獵人還是我嗎。”
我臉上的表情來不及變化,忽然聽到身後賀渠叫我的聲音,我手上一抖,紫盅正好從我掌心脫落砸入水中,頓時激起一片水花和漣漪,我和紀容恪並排而立的身姿被砸得四分五裂,尤其他的面孔,在我視線裡破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