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宅歸屬權在半個月後交由紀容恪手上,他拿到鑰匙和產權證第一時間吩咐何一池去琵城將賀潤接過來,並安排了兩名傭人採買賀潤需要的日常用品,關於她喜歡與常用的牌子,紀容恪完全不瞭解,他只能吩咐傭人買最貴的,賀潤從小錦衣玉食,貴的總不會錯。
賀潤在琵城投遞了兩份簡歷,她不打算在琵城工作,只是想考察一下市場,看看自己是否有被錄用的機會,琵城算是華南省外的一個樞紐城市,在這個南省至關重要,但版圖地位上比華南要略微低了半級,琵城行不通的,華南更不可能。
賀潤沒有高不可攀的學歷,沒有一技之長和工作經驗,與年輕小姑娘相比年齡也是劣勢還曾有過婚史,甚至連她最引以為傲的家世也蕩然無存,所以結果在她意料之中,投出去的求職信石沉大海,沒得到絲毫回覆。
賀潤瞬間覺得自己未來的生活無比渺茫坎坷,她想要謀一份差事來餬口,似乎沒她最開始想的那麼容易。
賀潤買了許多份報紙,上網列印了無數招工資訊,何一池開車送她去賀宅的路上,她就坐在後面一條條瀏覽,遇到合適的打過電話去詢問,但對方瞭解了她大概條件後,也都委婉的拒絕了。
賀潤洩了氣,她把所有報紙都撕碎丟在腳下,用掌心蓋住自己的臉,輕輕啜泣著。
何一池在飛機上和她坐並排,他看到她在求職,但沒想到這樣不順利,連一份普通文員的工作都拿不到,他在路口等燈時悄悄給紀容恪發了條資訊,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只掃了一眼就記住賀潤最想要的那份工作,是盛佳公司的副總助理,按照賀潤的個人條件,除了最基層的服務行業,基本都不可能聘用,她實在一無是處,但何一池清楚紀容恪絕不能眼看她落魄到為人端茶送水的境地,他一定會出手幫助,但這個過程必須瞞著賀潤,她有她的矜持和驕傲,婚都離了,她一定不希望以這樣狼狽悽慘的模樣受到他的救濟。
何一池將車穩穩停在莊園外,賀潤用溼巾擦了擦眼睛,她掏出小鏡子確定自己臉上沒有哭過的痕跡,才推開車門下去,跟隨何一池穿過庭院進入客廳。
柏堂主正好拿著檔案和紀容恪彙報完公務從門裡出來,與他們走了個碰頭,他笑著對賀潤打招呼,側身讓她進去,何一池留在外面和柏堂主說話,賀潤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她現在處境很糟糕,她並不太想以這樣的面孔見紀容恪,但又不得不見。她猶豫的時候何一池問她有什麼問題嗎,她愣了一下,立刻搖頭說沒有,然後迅速走進客廳裡。
昏黃的陽光灑落在窗外的古樹上,一枚巨大的寬葉從低低的屋簷下爬上玻璃,正隨著一絲微風輕輕搖擺,這樣美好的畫面裡,紀容恪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濃香的熱咖啡,金色音響裡清幽溢位一縷八十年代的老歌,歌聲是一個女人,她唱得歌詞很不清楚,但樂曲非常有韻味。紀容恪睜著眼看向面前虛無的空氣,他似乎在聽,又似乎在想事情。
賀潤結束通話電話後忽然在原地跳了起來,她臉上掩蓋不住喜悅,“容恪,有一份之前拒絕我的工作又來找我,說想要我過去面試。”
紀容恪放下手裡的杯子,他仰頭笑著問,“是嗎,是怎樣的工作。”
“是助理呀,這份工作很體面。”
賀潤眼睛裡亮亮的,似乎有什麼在閃爍,看得出她是真的很高興,紀容恪點頭說恭喜,她忍不住大笑,笑容越來越深,笑得眉眼彎彎,“如果面試透過了,我就可以正式工作賺錢了。”
紀容恪覺得此時的賀潤很難得有了主見,她開始學著獨立,學著適應這殘酷的生活,學著接納轉折面對挫敗,這樣的賀潤讓他覺得很放心很鮮活,不再是一盆溫室內經不住風浪的花,茫然又落寞,等待著命運和別人對她的審判,連一絲掙扎的餘力都沒有。
他伸手讓她坐下,可她根本坐不住,她渾身都因為興奮和驚喜而跳動扭擺著,紀容恪看著她幾乎皺到一起的臉,很無奈說,“好了,知道這是好事,可再笑下去要長出皺紋。”
賀潤捂住臉繼續悶笑,何一池此時正好從外面進來,他看到站在地毯上痴痴傻傻的賀潤,立刻明白是工作有了著落,他不動聲色掃了一眼紀容恪,這華南地盤上根本不存在他辦不成的事,賀潤開口提一句哪還用這麼大費周折處處低頭,女人的驕矜有時候還真是不可理喻。
他站定問賀潤,“賀小姐需要我送您過去嗎。”
賀潤剛想說太晚了明天再說,紀容恪在她之前率先開口說,“送她過去,早去早入職。”
賀潤不由得一怔,“什麼?”
紀容恪抿唇不語,他拿起報紙擋住自己臉,意識到差點說漏,朝何一池使眼色,讓他接話,何一池走過去對賀潤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我送您過去看看,現在不到五點,也許還來得及。您越是主動,才顯得對工作的重視。”
賀潤想也有道理,她跟著何一池要走,紀容恪忽然欠身叫住她,將一把鑰匙遞到她手裡,“賀宅已經收拾好了,你晚點回去看還缺什麼,我來為你置辦。”
賀潤捏著冰涼的鑰匙,她垂眸看了很久,忽然覺得結束這段婚姻似乎是她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抉擇,她其實並沒有失去他,反而以另外一種關係更坦蕩而自然的接觸著,他仍舊願意幫助她陪她說兩句話,如果她沒有主動退出還他一片自由,也許這最後的情分也在更漫長的婚姻裡消磨得一絲不剩。
倘若連他的笑都看不到了,那該是多悲哀又蒼涼的歲月。
何一池驅車送賀潤趕到盛佳,已經有不少職員陸陸續續打卡下班,賀潤迎著那些人往裡面走,有些膽小的藏在何一池身後,她不斷看時間問是不是晚了點,何一池起先還會安撫她說沒事,等到最後被問得實在哭笑不得,索性也不理會,任由她在身後嘮叨。
何一池那一刻終於明白馮錦的好,她的乾脆大膽,她的果敢決絕,她的聰慧理智,永遠不會讓男人覺得不耐煩,反而處處充滿了挑戰性。在不愛的男人面前,女人出於本能的太過依賴只能像一隻自娛自樂的小丑。
何一池找到人事部,裡面已經空無一人,一名穿著制服的女職員正在上鎖,他走過去詢問面試事宜,那名女職員掃了他一眼,“幾點了,人事部都下班了,明天趕早來。”
何一池將公文包夾在腋下,“現在。”
女職員一怔,她把鑰匙塞到口袋裡,將手腕抬起來,“哪家公司六點還面試啊?盛佳是你開的啊?想幾點來幾點來。”
賀潤害怕了,她拉住何一池的袖綰想將他拉出去,避免一場紛爭,正在這時,忽然幾名商務裝扮的男士從走廊盡頭的拐彎處腳步匆匆走過來,似乎是突然接到了通知才這樣風風火火,為首的一名戴著眼鏡看樣子似乎是高管的男人,他停在賀潤面前,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眶,朝她微笑說,“您是賀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