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捏著的拳頭逐漸鬆開,在我自我麻痺的意識裡,如一團白霧驅散揮發。
我說不出這份感受,我終於明白愛情有多偉大,又有多害人。
它讓我再也不想過那樣風花雪月放縱的日子,周旋在男人之間賣笑賣風情,它讓我只能接受一個人,一個叫紀容恪的男人,除了他之外都如同嚼蠟,甚至我連嚼都不肯嚼這根蠟。我身體不自覺的排斥,不自覺的抗拒,成為了我的本能,為他守貞的念頭是一根不斷膨脹壯大的藤蒂,越來越粗,狠狠勒住我,我逃不掉,只能接受它的詛咒和束縛。
我越過他頭頂看著朦朧燈光籠罩下的天花板,精緻的圖案,美好的顏色,我卻猶如浮沉在滔天巨浪中,喘息不了,求生不得,巨大的痛苦吞噬著我。
這份生不如死的難受,我從沒有過,在卡門宴,在賭場,千千萬萬的男人中,他們自我生命來了又走曇花一現,我沒有丟掉最後的底線,卻也做了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我覺得男人女人的迷離碰撞再正常不過。可遇到紀容恪後,吻與擁抱成為了我潛意識裡他的專屬。我做不到給予第二個男人,不管如何努力,都讓我覺得痛苦。
我感覺到一絲溫熱潮溼的唾液沿著身體下滑,越來越重越貪婪,我從喉嚨內擠出一絲囈語般,“別…”
賀渠在親吻中含糊不清說,“我會很小心。”
我隱忍中忽然看到了紀容恪倏然放大的臉,就在門口,出現在緩慢被推開的門外,他負手而立,一身漆黑,正默不作聲凝望我,他眼底是兇狠與遭受背叛的陰森,我嚇得趕緊對他搖頭,我說沒有,不是這樣的。
他周身浮了一層白霧,在這團迷茫中,他薄唇忽然闔動了兩下,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看不到亦聽不清,我伸出手要去抓他,我想解釋想告訴他我的苦衷,可門在這一刻忽然重新關上,他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從這讓我驚慌失措的噩夢中猛然睜開眼睛,我嚇得身上迅速浮起一層汗,門口哪有他半點身影,可剛才的情景真實得如同切實發生過。
賀渠已經吻到了我腹部,我身上睡袍早已在我無知覺中被完全解開,露出裡面一絲不掛的身體,我感覺得到他越來越粗的呼吸,以及難以剋制的情慾,可我卻不想繼續了,我拼了命的想要終止,再不停下就來不及了。
我揪住床單抬起腿踢向賀渠肩膀,這一下我沒有用力,我怕踢到他傷口,可也不輕,我怕踢下去他並不理會,我感覺到自己踢到了他,我扯住睡袍趁他不備從床上翻坐起來,背部死死抵住床頭,這燈光分明那麼暗,可灑在我和他身上,依舊刺眼。
我一邊飛快繫上腰間束帶一邊看著他,他錯愕的眼神裡浮現一絲不解與挫敗,他不明白我為什麼堅持了這麼久,在他即將要進入正題時卻殘忍推開了他,毫不猶豫,無聲而狠狠地拒絕了。
這是男人最失敗的時刻,最不願面對的殘忍。
我恨透我自己,明明說服了那麼久邁出這一步,卻還是在關鍵時刻受了紀容恪的盅。
我做不到,我真的很想嚎啕大哭,我為什麼做不到。
我怕他嫌棄我,我沒有留下最好的自己給紀容恪,我就不希望再沾染一絲令他厭惡的氣息。
我手忙腳亂包裹好自己後,低下頭無比愧怍,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安靜的臥房內,半點聲音都沒有。
我找了很多借口都在心裡被我否決掉,那太小兒科了,騙幾歲孩子都難以得逞,何況是精明如賀渠。
我最後只能說,“你背上的傷剛撕裂,我們…等你傷口好了之後,再——”
我話沒有說完,他忽然笑了一聲,這一聲是苦笑、冷笑、嗤笑摻雜在一起令我難受的笑,我根本不敢看他,我只用餘光看到他坐在那裡不動,他睡袍也被扯開,露出他白皙的毫無贅肉的胸膛和腰腹,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誘惑人心的魅惑,可唯獨我還是心如止水。
他笑完後深深吐出一口氣,他這一次沒有放過我,他問我,“真的只是在乎我的傷嗎?”
我抬眸看他,愣怔了片刻,賀渠這句話道破我所有的偽裝與謊言,頃刻間潰不成軍。
我抱住膝蓋無言以對,他的沉默他的頹敗,全部寫在困頓的眉眼間。
我小聲說,“對不起,我還沒有準備好。我以為你願意給我時間,願意等等我。”
他無聲靜止,似乎沒有聽到我說話,他眼睛眯著,緊盯窗臺灑入的一縷清幽月光,我討好般爬過去,坐在緊挨著他的床中央,抓住他的手放在我怦怦直跳火熱的心口,我誠懇而哀求說,“我真的想和你結婚想和你生活,可我需要時間,需要時間打破高築的城牆,打破我一直以來在感情裡本能的躲藏,我不是不願意,我願意。可你再等等我,最後等等我。”
他沉寂良久,在我掌心滿是熱汗浸透濡溼了他指尖時,他倏然偏過頭,目光灼灼的看著我,“不是因為還愛他放不下,才想要守住,拒絕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