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驚訝,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陪我去產檢嗎?”
“不可以嗎。”他反問回來,“丈夫陪伴妻子等待生命落生,不是一件非常快樂而神聖的事。”
我還沒來得及張口說什麼,紀容恪忽然一隻腳踩在高坡上,他盯著指尖緩緩燃燒的淡藍色煙霧,“法院最近事情不多嗎。”
賀渠說很多,但不及陪伴我更重要,感情哪裡是嘴上說說,不付諸行動怎麼可以。
紀容恪聽著他這樣的說辭大約刺耳,他笑著嘬了口煙,“賀渠做公事獨擋一面,生活裡也是非常好的丈夫,這樣疼愛關懷妻子,不惜耽誤法院的事也要盡責,這一點我倒自愧不如。不過賀潤比馮錦要安分簡單得多,她沒有大志向,也不懂怎樣逢源,所以不會為我惹是生非。”
賀渠忽然笑出來,他意味深長看了看我,我當然也聽出話茬不對,我深深呼吸著甩了紀容恪一個白眼,壓住我要和他矯情對峙的衝動,賀渠握住我手笑言,“好歹也是你嫂子,怎麼這樣玩笑。她也沒有為我惹事,相反有這樣一個聰慧的賢內助,我省去了不少麻煩。”
紀容恪回頭看我,見我正臉色不善瞪著他,他也悶笑出來,似乎很喜歡我這樣氣鼓鼓的模樣,“賀渠說的不錯,我只是喜歡玩笑,生氣了嗎。”
我不理會,賀渠下屬打量了我一番,略帶幾分諂媚對賀渠褒獎,“賀法官負傷住院,賀夫人日夜陪伴,我們什麼時候去她都在盡心侍奉,法院已經流傳開,說賀法官與夫人相敬如賓恩愛齊眉,大家都非常羨慕,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賀法官可以如此安心將精力全部交付事業上,家有賢妻,換做誰做夢都可以笑醒。如果賀法官有辦婚禮的打算,想必是華南政界一大盛事,也許久沒有這樣盛事了。”
賀渠在聽到婚禮兩個字時,眼神微微一凜,他垂眸看我,詢問我的意見,我立刻搖頭說,“我不追求形式,賀家三代為官,清廉簡潔才符合身份,可如果是這樣,也沒有必要請來四海貴賓到我們婚禮上委屈,關上門自己家人吃頓喜宴就夠了。”
賀渠笑著說,“如果你不覺得委屈,我都可以。但我還是希望給你一些美好的回憶,不過我不強求。”
我忽然來了興致看了看站在前面的紀容恪,“紀先生與賀潤不也沒有任何儀式嗎,一樣過得幸福滿足羨煞旁人。婚姻生活皆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賀渠笑著伸手在我頭髮上撫了撫,“我們也可以,不必羨慕別人。”
在我們說話時,紀容恪又沉默取出煙盒,他背對風口點燃了一支,夾在指尖邁下沙坡,帶著我與何一池往工地最熱鬧的大樓地基建設處走去。
賀渠與下屬並排而行,他們兩人十分高大魁梧,走在前面完全遮擋住了灑落下來的陽光,紀容恪極為深意對他說,“賀渠結婚了,我還有些不敢置信。我認知裡你非常傳統,絕對不會發生閃婚這樣的事情,至少也要維持幾年平穩的走動,才可能進行這一步,沒成想你也趕了一次時髦。”
賀渠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我一眼,他目光內滿是柔情,“曾經事業就是全部,每天拼命三郎的狀態不知疲倦,現在才知道當男人步入一定階段,家庭婚姻的存在有多可貴,決定要和馮錦共度餘生時我就在想,從今以後最好的生活應該就是她在笑,孩子在鬧,我在看。對嗎。”
賀渠停下腳步,他偏頭看紀容恪,後者舌尖在牙齒上掠過重重舔了舔,“只羨鴛鴦不羨仙,這的確很好。”
賀渠手插在口袋裡,他眯眼眺望遠處紅彤彤的日頭,略微有些戳破說,“曾經你也唾手可得,可你的貪慾讓你錯失了一個男人最寶貴的東西。”
最豔麗的一抹烈光在他們二人站立位置的空隙間投灑下來,反射到紀容恪笑得意味深長的臉上,他語氣清清淡淡,“這世上沒有永久的得到,也沒有永久的失去,這遊戲不還沒有到結局嗎。”
賀渠挑了挑眉梢,他臉上表情有些陰森森,“遊戲已經進行了一大半,參與其中的每個人其中一隻腳都已踩在了勝負的分界線上,還有什麼更漂亮更出其不意的招數能再改變格局嗎。”
紀容恪目光凌厲直直盯著他,他們兩人四目相視,電光火石迅速躥升碰撞爆炸碎裂,賀渠隨行的幾名下屬有些不解,外界都知道紀容恪與賀渠有姻親關係,一人統治黑幫,一人掌控白道上的生死存亡,都是響噹噹的勢力驚人,雙方合作本可以將利益最大化,可卻時不時爆發一場令人莫名其妙的戰役,貌合神離到誰都可以看出來的地步,下屬們蹙眉面面相覷後若無其事倒退了幾步,裝作不曾看到也不曾聽到的樣子。
紀容恪笑著將身體傾軋過去,他與賀渠頭部交錯,薄唇在他耳畔微微闔動,一副意猶未盡的神情,“賀渠,你說都這麼多次過招了,你怎麼還不瞭解我呢。我偏喜歡最後一秒反敗為勝,這樣的大反轉,自己做著有趣,旁觀者看著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