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那幅卷軸,整個人都懵了。
我飄忽在雲端和泥土,天空與塵埃,那樣從高處到地處,再從低處一下子攀升到最高點,耳畔的喧譁嘈雜重新炸開,可我仍舊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我眼前心裡不停迴盪那五個字,緊切相聯密不可分的五個字。
怎麼會有人把字寫的這麼好看,又有人把字寫的那麼醜。
這樣兩個人怎麼會遇到一起。
我不知道紀容恪為什麼讓何堂主把它送給我,他是有什麼講不出口,卻又不想再瞞下去,才會用這種方式透露給我嗎。
他是不是…並不真的對我一絲感情都沒有。
我真的看不透他了,如果說今晚之前我信誓旦旦覺得他對我所做一切全部出於收服,讓我沉湎在他的戲中不知真假,熱血追逐,那麼此時我…我投降了。
向命運向這個謎一樣的男人投降了。
我伏在沙發扶手上,將那幅卷軸緩慢收起來,我本想把它放在桌上,等到一會兒離開帶走,可我剛放下就被一隻手拿起,我本能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去奪,麗娜笑著把她舉高,她本來個子比我要高一點,鞋跟也比我高,這下我根本夠不著,尤其當我看清是她時,我心又慌了,連話都說不完整,只剩下急得乾瞪眼跺腳。
她笑嘻嘻把卷軸在頭頂晃了晃,“什麼寶貝,馮小姐看得這麼入迷。”
我急忙解釋說,“沒什麼,就是一幅字兒,不值錢,也不好看,你還給我吧。”
她不但沒有,反而用指尖勾住紅絲帶,想要拆掉開啟看,我急得汗都下來了,女人很敏感,尤其在自己男人和別的女人身上,稍微一點牽連都能幻想出一部史詩鉅著,更何況是這樣板上釘釘言之鑿鑿的證據,我腳踩在桌上,還刮到了兩隻酒杯,舞臺上馮小憐在獻唱,樂手和舞娘歌舞昇平一片歡愉,每個人臉上都是笑容和八卦,唯獨在我臉上只有冷汗涔涔。
我好不容易觸碰到了卷軸的杆,已經要奪過來了,但是手一滑又鬆開,麗娜把紅絲帶拆掉,兩隻手正要在頭頂開啟,我大喊了她名字一聲,“我和你不熟,你這樣私自動我的物品,是不是有些不尊重我。”
麗娜其實只是玩心大起,她對我是很不滿,但這份不滿沒有上升到一個特別高的程度,因為她和紀容恪目前並不相愛,頂多是有一點好感,那樣優秀的男人誰能不喜歡呢,正因為感情還比較淡薄,所以她不會因此嫉恨對我怎樣,她聽到我真的急了,臉上笑容僵了僵,把已經露出馮字的卷軸重新捲起來放回原處。
我心裡長長鬆了口氣,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態度有些過分,人家和我逗著玩兒,我卻一本正經的撕破了臉,我緩和下語氣對她道歉,讓她別在意,“那東西不貴重,可對我很重要,麗娜小姐指甲那麼漂亮,我怕會扯破。”
她笑著擺手,很大度的模樣,“我沒往心裡去,人和人性格不一樣,我喜歡逗,不代表你也喜歡。”
她說完朝我勾了勾手指,我不太明白她什麼意思,我試探著問是要煙嗎,她點頭,我說我沒有,她很驚訝上下打量我,“你不是當小姐嗎,煙都不抽。”
我笑著說,“當小姐也有自己的個性啊。不一定都在私下喜歡抽菸喝酒濃妝豔抹,工作上沒辦法了硬著頭皮上而已。”
她意味深長笑了一聲,“怪不得。”
我問她什麼怪不得,她沒說話,眼神往紀容恪那邊瞟了一眼,似乎她這三個字和他有關,但她卻不肯講。
麗娜找了個服務生,讓那人幫她去前臺菸酒櫃買一包女士香菸,服務生很快買回來,麗娜刮開包裝的塑膠膜,從裡面抽了一根,她含住菸蒂,俯身將菸頭對著蠟燭上燃燒的燭火,她狠狠嘬了一口,煙點著後,她沒有像別人那樣用食指和中指夾著,而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就像民國時期抽長煙那樣。
我看著她吸菸的模樣,她真是一個老煙槍,她可以抽一根菸過程中,用很多姿勢,看得人眼花繚亂,彷彿那樣才能過足煙癮,不然就覺得不爽。
儘管我知道我配不上站在紀容恪身邊,但我想象中他的妻子,應該是高貴賢淑落落大方,雖然麗娜很美,也有顯赫的背景,但她並不清白,也不會成為一個真正的賢妻良母,紀容恪身邊的女人絕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控制住,我覺得我不問會睡不著覺,我會被這份好奇折磨得茶飯不思。
“你愛紀先生嗎。”
麗娜對我這個敏感的問題沒我想象中那麼強烈和排斥的反應,她挺不在乎說,“不喜歡,以後的事誰說的準呢。感情不都是淌著路一步步走著看嗎。”
她撣了撣菸灰,我看到她胸口乳溝位置若隱若現的黑色玫瑰,是紋身紋上去的,在她白皙面板上顯得格外妖媚,她笑著問我,“好看嗎。”
我說好看,可我說完後立刻想到了紀容恪對於一切修飾都很厭惡的特殊癖好,我好奇問她難道不怕紀先生不喜歡嗎。她眨了眨眼睛,“他喜歡啊,他也說好看。”
我腦子裡轟地一下炸開,抿著嘴唇沒說話,心裡卻猛地沉了沉,他喜歡,那樣私密的地方,他也看過了嗎。
我想到這裡自己就覺得很可笑,人家馬上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我和他什麼關係都不算,不也照樣纏綿悱惻的做過幾次嗎。男人女人在夜晚那點乾柴烈火的事,真沒有什麼深奧的,無非就是寂寞了有了慾火需要發洩,誰會真的在乎那麼多,也就只有我揣在心上念念不忘擱淺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