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隊長從警員手中接過一些零散的目擊口供,他大致瀏覽了一遍後,低頭詢問我是不是最開始被瞄準的目標,我哪裡還有腦子思考,我被眼前大片血跡衝擊得昏昏沉沉,我根本說不出話,他又問何堂主這裡的黑衣人是不是他和紀先生所傷,雖然沒有死亡,但重傷情況慘痛。
何堂主冷笑著說,“別人是死是活和我無關,如果今天倒在地上的是紀先生,華南一定會變天,諸位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也要看運氣了。”
喬隊長一怔,他臉色變了變,有些蒼白和鐵青,拿著口供資料的手不自然緊了緊,他沒再追問,而是大聲叫來兩名駐守警員,搭著紀先生上警車送醫。
何堂主帶著我一起坐上去,警車一路急馳開往最近的醫院,紀先生躺在一張架子床上,他臉上血色盡失,高大精壯的身體竟在我的視線錯覺下猶如一張薄薄的紙片,怎麼會這樣呢,生命怎麼如此脆弱,剛才還生龍活虎調戲挖苦我的紀先生,怎麼就突然渾身鮮血,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他嘴巴微微開闔著,眯眼看向我,他目光在我身上每個角落仔細掃過,不肯放過一處,直到確定我真的沒有受傷,一點傷痕都沒有,他緊繃的胸口才忽然坍塌下去,像是徹底鬆了口氣。
馮錦…馮錦。
他唇形似乎喊我名字,我從他身上有些乾涸的血跡中回過神來,我撲過去輕輕壓在他身上,低下頭把耳朵湊過去,我想要聽他對我說什麼,可他忽然又住了口,我驚慌失措看何堂主,他倒沒有擔憂,他指尖按在紀先生裸露的胸口,壓在心臟位置,他感受了一下跳動,然後對我搖頭說沒大礙。
何堂主告訴我我離開後紀先生帶著他打算到雁鳴路一家酒店應酬,這樣的應酬每天都會有,從沒發生過意外,紀先生又十分低調不想鬧得街道人盡皆知,自然也就沒有配備保鏢,把陣仗減到最小,沒想到經過卡門宴附近時聽到槍響,他當時便料到我陷入危機,這夥人一定衝著我。
我低下頭不說話,何堂主將車窗拉下,密不通風的空間內,紀先生身上的血腥味和汗味十分濃郁,像無形之中的一把刀,狠狠割在我心上。
紀先生流了好多血,我從沒見一個男人的背部流出這麼多血,似乎怎麼都流不盡。
我想到我欠了他好多錢,想到我欠了他天大的恩情,想到如果他出了事,他手下千千萬萬人一定會恨死我,我覺得自己害死了他,如果我當初沒有來求他,他不會為我贖身,我還在賭場苟延殘喘,在姜環面前低眉順眼,我根本不會來卡門宴,不會碰到這些人,他也不可能出事。
都怪我,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他們盯上的。
懊悔難受把我折磨得幾乎崩潰,我哭出聲音,我握住紀先生手顫抖問他,“你會死嗎。”
他原本還閉著眼睛呼吸薄弱,在聽到我這個問題後他立刻睜開,他無奈看了看我,被我氣笑,“胡說八道,你盼我死然後賴賬嗎。”
我搖頭說不是,我想表達我的害怕和擔憂,可我所有話都梗在喉嚨,我覺得自己舌頭是木的,除了不停掉眼淚我沒有任何方式表達,他盯著我淚流滿面的臉龐,問我害怕嗎,我說怕,他問我怕什麼,我不假思索回答他,“怕你死。”
他說,“那不是很好,冤有頭債無主,也就算了。”
他眼睛依舊鋒芒,灼灼凝視我,我在他胸口沒有受傷的地方拍了一下,“紀先生和我誰在胡說八道,我有那麼壞嗎,為了討債盼你死!”
我好不容易平息了一點的眼淚又開始掉,他大約沒想到我這麼認真,連玩笑都開不得了,誰跟他開玩笑,我嚇得都快窒息了,他不擔心自己我還不想一輩子活在內疚中。
他抬起手在我臉上抹了抹,他掌心滾燙,指甲裡滲著濃烈的腥味,他非常溫柔抹乾淨我臉上的淚痕後,有一絲嫌棄甩掉沾在上面的淚滴,“女人真麻煩,一點小事也哭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