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將炭爐生得旺旺的,輕手輕腳地下去,過了不一會兒功夫,就又折返了回來,小臉氣得通紅。
“小姐?”她氣鼓鼓地喊床上縮成一團閉目假寐的諾雅。
諾雅轉過頭來,已經有了兩分睡意:“怎麼了?”
“你怎麼不跟我說?”
“說什麼?”
桔梗嘟著嘴氣哼哼地道:“那秦夫人欺負上門來,咱院子裡都沒個人幫你,任她囂張跋扈,想想我都惱得慌,你應該好生訓斥我一頓的。”
“我為什麼要訓你?”諾雅笑著問。
“因為這是奴婢的責任哪!是桔梗失職,才會讓你適才孤立無援,任人欺負。”
諾雅望著她暖暖地笑:“你以為適才我問你行蹤是在怪罪你是不是?”
桔梗瞬間紅了眼圈:“怪罪也是應該的,那樣桔梗心裡還多少好受一些。”
“縱然你們在這裡又能奈何?還不是自討苦吃?”諾雅向著她招招手,示意她近前在床側坐下,語重心長地道:“桔梗,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那秦寵兒為什麼這樣有恃無恐,竟然肆無忌憚地躲在門外偷聽?泡泡一向最是警醒,它去哪裡了?”
桔梗一怔,這個問題她沒有想過,她回了屋子就聽朝三暮四在議論這件事情,知曉了來龍去脈,對於她們袖手旁觀的行徑頗為惱火,發了一通脾氣後就跑來這裡請罪,甚至都沒有聽清兩人的辯解。
如今聽諾雅提醒,細加思索,恍然道:“小姐的意思是說,我們院子裡有人吃裡扒外?”
諾雅點點頭,說話有些有氣無力:“難保不是有人通風報信,在她跟前胡說八道,才使她先入為主,那樣篤定十公主與我曖昧。”
“是誰這樣忘恩負義?!”桔梗義憤填膺地叫嚷:“我找她算賬去!”
“桔梗,咳咳!”諾雅趕緊一把拽住她的手:“不要魯莽!”
桔梗正欲辯駁,卻感覺諾雅抓著自己的手熱燙得厲害,心裡一驚,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果然發燒了。
桔梗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咪,瞬間從床邊彈跳起來:“小姐!你生病了!”
回答桔梗的,是一個極其響亮的噴嚏。
諾雅果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別人說她渾身都是熱燙的,她自己卻覺得冷,好像是掛在屋簷下的那一串冰溜兒,凍得硬邦邦的,從頭到腳冒白煙兒一樣的寒氣。
她把自己裹成肉粽子,懷裡揣著暖爐,腳底也塞了一個湯婆子,仍舊牙齒打顫,說話都不利落。
她懷疑是自己的舌頭也被凍僵了,所以打不過彎兒。
十劑湯被暮四拽著一溜小跑地過來,呼哧呼哧地鬍子上都結了冰碴子,還在一迭聲埋怨今年的鬼天氣。
按照老規矩,老湯頭給她開了十劑湯藥,諾雅任性,任憑桔梗再如何苦口婆心地絮叨,就是不肯喝。
暈暈沉沉的時候,她說她聞到了黃蓮的苦味,寧肯頭痛些,身子難受些,堅決不能再讓心裡多一點苦澀。
她跟桔梗商量:“你去廚房找個大蒸籠,把我放到火上蒸,等出上一身汗,興許就好了。”
桔梗哭笑不得,偏生又無可奈何。在屋子裡生了四五個炭爐,悶得人待不住,諾雅還是嚷著冷,一點汗不出。
百里九放心不下,過來看她,端著藥碗,撬不開她的嘴,她打著滾兒地躲,將頭埋進被子裡不肯出來。
百里九屏退了下人,把門關上,作勢就要寬衣解帶,窸窸窣窣地響動。
諾雅探出頭去,慌了神,警惕地問:“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趁人之危。”百里九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有人性沒有,我在生病!”諾雅憤憤地指責,義憤填膺。
“我們倆人都摁不住你,我看你中氣十足,好得很,看不出哪裡生病。”百里九手下不停。
諾雅病懨懨地有氣無力:“我渾身上下腦袋疼。”
百里九忍俊不禁,“噗嗤”一笑:“你不肯吃藥,或許我們多運動運動,悶點汗出來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諾雅“跐溜”一聲從被窩裡鑽出來,橫著心,端起藥碗一飲而盡,苦得呲牙咧嘴:“吃了。”
百里九笑得格外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