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國朝海運技術,遠在前朝之上。”
“故而這大運河雖然好,但是到了本朝,就算壽終正寢了。”
“朕何愛一河而不愛天下百姓。從此南北糧綱轉運,全部走海道,乃是本朝定製,敢再言掘運河者,斬。”
“既然這運河不用了,朕想看到的,乃是黃河,淮河,長江,各行其事。”
“兩淮百姓安居樂業。所以束水攻沙是要的,但是蓄清刷黃,卻不用了。”
張家玉說道:“陛下愛民之心,定能感動上蒼,只是如此一來,治河的國策就要變了。臣也想過令淮河與黃河分離,只是水形利下,陛下既然沒有重修運河之心,不如就此河道,令黃河入洪澤湖與淮河聚集,然後從洪澤湖順著運河舊道,直通長江入海。”
“臣已經查過,黃河入海故道,只是淺淺一道水。想讓黃河就此入海,要下大工夫了。”
張軒聽了,心中也明白。
不管束水攻沙之法,再怎麼厲害,但是也不可能完全的解決黃河沙多的問題,越往下游,河道積累的泥沙就越多。
本來洪澤湖湖底的位置,就比黃河河道的位置,低上不少,之前是因為洪澤湖水多,故而黃河不會灌入洪澤湖。
但是而今洪澤湖水位一洩千里,黃河水自然找更低的地方流。
就造成了而今這個局面。
如果按照而今形式,將黃河,淮河,長江歸為一處,透過長江口流入大海,看上去倒是省事了,但是張軒卻覺得其中有大隱患。
張軒對張家玉說道:“張卿以為,這樣的話,這一套水系,能堅持多長時間?”
張家玉沉吟了好一會兒,說道:“臣不知道。”
“揚州地勢在江北也是比較高的,從洪澤湖到揚州地勢一路走低,但是到了揚州附近卻不一樣了。地勢雖然不算高。但是卻也可以擋住流水。”
“這樣一來,黃河泥沙堆積之下,揚州附近的地勢,只會越來越高。至於什麼時候填高到,水勢倒流,臣實在不好推算。”
張軒對這一點,也是明白的。畢竟他當初也是打過揚州城的。
不說別的,單單說運河。
明代剛剛修運河的時候,揚州這一段運河水,是從南向北流的,後來洪澤湖水漫,屢屢倒灌。到了清代,乾脆變成了從北向南流。
成為洪澤湖洩洪一條水道。
單單看水的流向,就知道,其實這條入海之路,並不是那麼順的。
不過,而今積蓄水位太高了。方才暢通無阻的流入長江之中。
甚至說,暢通無阻這四個字,都要打上引號。
因為很簡單,即便是而今,揚州一帶,也沒有形成一個固定的河道,而是近乎平地三尺水的流淌著。
即便將來好生修整,人工挖掘出來一條河道,又能堅持多長時間?
十年,二十年?
張家玉也是心中沒有底氣。
張軒說道:“這還不是朕最擔心的,黃河水師兇猛,但是長江水勢就弱了?淮河水就是軟柿子嗎?”
“而今三水歸為一江,長江下游的河道,就能支撐得住?”
“萬一黃河泥沙將長江下游水道給堵塞了,那就是天下水災了。”
黃河泥沙會不會將長江下游水道給抬高,以至於長江入海不暢快,這個可能有沒有?可能不能說沒有,但是張軒也覺得可能性不大。
只是一想想這個可能,張軒就已經不寒而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