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偏門地方,人很少,路很滑,有溼冷的雨水和乾枯的樹,薔薇在某一刻深吸一口氣,一閉眼,顫著手摁在額頭上,像是在天人交戰一樣,過了幾秒,突然嘆息。
餘薇就聽見薔薇壓抑而又悽苦的聲音:“餘薇,你放過我們吧。”
餘薇愣住了。
“我,放過你們?”
她重複了這幾個字,咀嚼了一下話裡的意思,忍不住冷笑:“你不如說讓顧春生放過我,你以為我會去纏著他嗎?”
薔薇眼神虛無,聽到餘薇這樣諷刺的聲音,眼眸裡略過幾分死灰一樣的光,重複了一遍:“我知道,現在你眼裡根本沒有我們的存在,你也不需要因為我們而刻意去做什麼,所以,請放過我們吧。”
“莫名其妙,我對你們做什麼了?”餘薇冷笑:“從始至終,一直都在走鋼絲的那個人,不是我嗎?”
薔薇嘴角顫抖了兩下,神色還是那樣卑微:“春生那天是去找你,我後來才知道的,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了。”
餘薇渾身一僵。
“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了。”薔薇彎下脊樑,用一種極其虛弱的聲音,一字一頓:“我們現在一無所有了,顧春生幾乎都離死不遠了,沒有一個工作單位肯要我,我只能繼續賣笑賣肉,餘薇。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餘薇卻聽得滿心薄涼。
“我差點死了倒在病床上的那天,你肯放過我嗎?”
餘薇的記憶似乎一下子竄到很久以前,突然想到那天自己倒在病房裡的時候的絕望,又恨又崩潰,恨不得提刀去砍死他們所有人,實際上,她連手都抬不起來。
薔薇閉上了眼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失去了往日的精緻和活力,僵硬的遊走在男人之間,等餘薇都走了,她才反應過來什麼,艱難的站直身體,捏著包往回走。
一張被妝容掩蓋住的臉似乎看不出什麼別的情緒,只是目光遊走之間四處都是虛無,偶爾有病人或者是護士走過,跟什麼人說話,她勉強笑笑,又垂著眉眼一路往病房走。
人們的悲傷和慘烈並不相同,惡劣的負情緒反而彙集在一起。身後有人嘲諷的笑也有人指指點點,薔薇勉強打起精神,推開了病房的門,進屋,又關門。
靠在病房門上的時候,薔薇想,這樣痛苦的日子應該快結束了餘薇是那種嘴硬心軟的人,哪怕她心裡多恨,應該都做不到那麼絕吧?
但是,薔薇不知道的是,這一次,做這些事的人,不是餘薇。
星期三。
早早就有車來接餘薇,餘薇本沒有把這件事怎麼放在心上,只當做是一場平常宴會,可是等到了地方,才發現不對勁。
偌大的酒店,明媚的燈光,遊走的人群,但是
蘇家主母幾乎把這場宴會當做自己主場了。全程下來都是以“主人”的身份做的,招待貴賓也都是那個態度。
如果只是一個宴會的話,沒必要把蘇家的叔叔伯伯舅舅以及一些遠親都邀請過來吧?乾脆說是家宴好了。
餘薇心裡想著,突然覺得很彆扭,手裡抓著紅酒杯有些無所適從,乾脆想躲得遠一點兒,可是還沒等躲開,蘇婉兒就已經舉著高腳杯,姿態優雅的走過來了。
“suy的同事都在那邊,還有你妹妹於羅蘭,用我帶你過去嗎?”蘇婉兒笑的溫柔大方,好像是真的讓餘薇自在一些似得。
餘薇聽到“妹妹”兩個字就覺得渾身發燙,勉強扭過頭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蕭流風正在和於羅蘭說什麼話,看到她看過來,蕭流風還舉杯衝她笑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好。”餘薇有些氣若游絲的吐出來這幾個字,突然覺得自己來的很荒唐。
蘇婉兒也不是很在意,直接衝她點了點頭,繞過她去招呼其他人,餘薇自己一個人在這兒看的心酸,堵著一口氣,很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但是又總覺得四周的人看她都是帶有色眼鏡的。
餘薇的事情算是鬧得沸沸揚揚,人們不說了不代表他們忘記了。
蕭流風偶爾看過來一眼,心裡就隱隱覺得有些難堪,忍不住走過來站在餘薇身邊跟她說什麼話,兩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說得話也都不怎麼走心。
蕭流風實際上有點亂的,他雖然是suy的員工,但是也是蕭家的長子,蕭家老爺子乾脆就讓他代表出席了今天蘇家發的請帖上雖然什麼都沒明說,但是已經隱隱點明瞭要有重要的事情發生。
所以蕭流風不得不來,可是想一想,蘇家的重要事情,會是什麼呢?已經訂婚的兩個人,還能有什麼事情發生?再一看蘇母今天在宴會上那種做派,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
正是因為明白了這一點,蕭流風越發覺得難堪,他不明白。沈總為什麼要帶餘薇過來,這種場合,打的不就是餘薇的臉嗎?
幸好,身邊並沒有什麼人來上來說什麼風涼話,蕭流風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多餘,並且壓低了聲線:“餘總,出去透透風呢?”
餘薇抿唇,點頭。
蕭流風就一路帶著她往出走,隨便找了個寬大的陽臺,人不多,好像都要遠離喧囂了似得。
兩個人一獨處,場面就尷尬下來了,蕭流風幾次想說什麼話,看到餘薇那雙含著幾分落寞的眼就說不下去了,到最後沒話找話,硬憋出來一句:“餘總,你知不知道顧春生的事情?”
餘薇一僵,猛地抬頭看蕭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