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請講,但有吩咐,虎無不從命。”召伯虎眉頭也不皺一下地說。
“聽聞公子尚未婚配?可訂下婚約了?”番己慢吞吞地摸挲著案上的白玉卮,不緊不慢地問道.
“未曾。”召伯虎口中答著,心裡卻納悶對方問此事是何意。
“無它。”番己滿面春風地說:“我兄長有一女,乃正夫人所生嫡長女,已近及笈之年,玉貌花顏,秉性賢淑。若公子不嫌棄我番國遠僻,我己姓族疏,妾願為公子做媒。”
“這”召伯虎心下感嘆道:夫人好謀算!這是要將我召氏一族拉入嫡公子姬胡的陣營中,將太子的地位弄成一個鐵打的江山。可事關重大,他不可貿然應許,亦不敢斷然拒絕,只得含糊推託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何況虎正在居母之喪,此事須稟明父親作主才是。”
“那是自然。公子莫要擔心,無論您答應或是不答應這門親事,我都會如約遣散夷社的。”
“如此甚好。”
送客歸來,乳孃獳羊姒看見番己依舊在案旁沉思,絲毫沒有去就寢的意思,便湊過來低聲問道:“夫人,當真要遣散夷社嗎?他們可都是您身邊最忠心之人啊!”
“既答應了召公子,自然要做到。”番己沉色說道:“你男人無需隨我們入宮,正好可在外頭把此事辦好。吩咐夷社中人,若有願回番國,便送他們歸去,由我兄伯安置。若不願意的,便每人發二百金,助其於豐鎬或成周地方另置產業,用以安身立命,自此蟄伏。無我之命,不許擅動。”
乳孃恍悟:“夫人這是要,奴婢明白了,一定會將此事辦好的。可奴婢不明白,夫人為何如此看重召公子?”
“你不明白,召公子乃宗子,將來定會繼承其父爵位官職,為國之支柱。他父親正值壯年,將來自會有其他子嗣,我兒若有召氏一族為輔,則太子之位便是誰也撼動不了的。”
“夫人深謀遠慮,奴婢自愧不如。”獳羊姒想起一事,忽地面色一緊,問道:“夫人,這段時日咱們並未往洛邑派人,莫非是夷己派的?夫人您看要不要適時敲打一下她?”
“罷了。”番己似有些疲累了:“她也是個可憐人。也是我疏忽了,未曾及時派人撫卹莫夷的家小,此事你替我辦妥了,務必讓他家中無憂。至於夷己,日後看緊些吧!”
“諾!”
“夷己,夷己“眼見乳孃去裡屋鋪床褥去了,番己獨坐於案前喃喃道.自己這個媵妹也真的是個可憐人,可不知為什麼,每次看見她唯唯諾諾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唉!到底為什麼呢?是恨鐵不成鋼,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周孝王入葬後的第三天,新王的即位大典正式舉行。姬燮頭戴王冕,身著只有天子才能享有的袞服,率領文武百官,四方諸侯,入太廟告祭先祖。他是周王室的第九位君王了,自幼沒少跟著父王入祭太廟。可如今走進來,卻是另一番滋味。
幽深莊嚴的高柱大堂,坐北的整面牆都打鑄成供桌祭臺,八九寸高的階梯狀牌位一層一層往上壘,足有十七八層高,無聲訴說著這個王朝的厚重淵源。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姬燮不由得一陣氣短。最下排偏左一塊牌位被擦得十分鋥亮,上書“先懿王姬公囏之位”。
姬燮盯著那塊牌位良久,恭敬地在蒲團上跪下,焚香禱告,最後將線香放入鼎爐,方才禮畢。他在心中默默唸叨著:父王,孩兒迴歸王位,定要北定獫狁,南征荊楚,重振文武偉業,恢復我周室往日榮光!
告過太廟,再祭過上天,算是得到了祖先和上天的首肯,履行了必要的法定程式,接下來,就該升殿登基,接受群臣與諸侯的拜賀,正式即周王之位了。
姬燮從屏風後緩緩趨向自己的王座,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六年的幽禁生活,獨子險些沉溺灃水,幸而有祖宗庇佑,有妻子費心籌謀,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江漢與東部大部諸侯的支援,才有了今天。他明白,登上王座不過是第一步,接下來的路將會更艱險,他必須將這些支援自己的勢力繼續籠絡住,鑄成一個鐵打的王座江山。
“大王升殿,群臣謁見啦——”司禮官拖著長腔喊道。話音剛落,殿內外的鹿角一齊吹響,“呦——呦——”的嗚鳴聲直衝霄漢。
周公與召公分左右兩隊率領王室群臣一步步登殿,在王座階下齊齊伏拜:“恭賀大王,大王萬年,萬年,萬萬年!”
姬燮居高一望,只見一片白茫茫,大家都穿著孝服,要想從服制上區分各人的官階,那是不可能的了。他清清嗓,用盡可能清亮威嚴的聲音說道:“眾卿平身!”
“謝大王!”
周公居左,召公居右,分兩班站立階下。接下來一批人正是王畿域內的諸侯,姬燮站起身來,朗聲說道:“眾愛卿平身!大家拱衛豐鎬,著實辛勞!”
“為我成周社稷江山萬年,本是臣等本份,何辭辛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