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短暫而又酷烈的搏鬥過後,無數屍體僵臥於次垣之上,垣門經不住火燒與錘擊,終於轟然倒塌。無數戎兵棄馬步行而上城垣,卻被垣上的衛兵阻擊,不斷有人慘叫著從臺階上滾落下來。衛兵們的一支支長矛同時貫穿好幾個人體,如同是烤肉串般地屠殺著,可是在隗奴重賞的蠱惑下,那些戎兵還是一股腦地硬往上撲。
見此情形,年輕的副將衝著隗多友大喊道:“將軍,撤吧!咱們快頂不住了!”
隗多友眼看著不斷爬上城垣的戎兵,回望著高大的朝歌城牆,咬牙說道:“不行,沒有公子之命,誰也不許退卻!”
眼見己方佔據了優勢,已爬上次垣的戎兵勇氣倍增,他們嗷嗷叫著翻身殺了回來,把隗多友和衛國士兵們擠在狹小的城頭動彈不得。
“殺呀——”就在此時,援軍來了!公子和一身戎裝,揮舞著長劍,帶領著上千人前來增援。人群中夾雜著許多沒裝甲冑的青壯,那是城中百姓自發組織的民兵。
戎兵們個個都是披髮左衽,極易區分。守軍有了生力軍的加入,頓時士氣大漲。隗多友的兩隻琥珀色的眼睛此時閃著猩紅的光芒,他瘋狂地在人肉森林裡面砍出一條血路,長劍在空氣中疾快地劃出一個又一個死亡圓圈。戎兵的盔甲,身體和兵器化作一堆堆的碎肉和破銅爛鐵,那些被攔腰劈斷的戎兵們在地上爬行,哭號,然後噴著血沫死去。
眼見戎人潮水般的攻勢漸次退去,公子和十分興奮,大叫著:“多友大哥,他們退了!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隗多友遙望著垣下的隗戎王旗大旆,憂心忡忡地說:“不,等到無終國軍隊押上的時候,最危險的時刻才真正到來。”
他料想的沒有錯。為了守城,朝歌城中無論是衛氏公族,世家大夫,還是庶民百姓,人人皆知戎兵破城之日,定會屠盡老幼,將青年男女擄去為奴。為了保住身家性命,無論富家窮戶,大家都是傾盡所有。便是剛逃入城中的邊民,也拿起趁手的武器主動幫助守城。大家同仇敵愾,一致對外。
在次垣屢屢受挫的隗奴並不死心,之後又組織了幾次進攻,卻被公子和與隗多友聯手一一擊退。眼見戎民的攻勢減弱,士氣低落,朝歌人的心裡無不鬆了一口氣。直到
十日後的朝歌城外,昔日一馬平川的黃土原變成了刀的海洋,馬的原野戎騎鋪天蓋地而來,漫山遍野,馬蹄的共振聲城內人人有感,彷彿經歷了一場地震。衛國立國二百年,還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敵騎。聲勢之大,令人膽寒。
“沒想到啊,無終王竟然率傾國之師而來。看來,是不滅衛國誓不罷休。”隗多友看著城下連綿起伏的帳篷城,不由自主地嘆道。好在無終師遠行而來,且日色昏暗,他們並不急於攻城,而是在城外開闊地安營紮寨,生起篝火,準備休整一番。
衛和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如此眾多的兵馬,稚氣的小臉亦有些慘白:“多友大哥,咱們該怎麼辦呢?朝歌還守得住嗎?”
“守得住得守,守不住也得守。”隗多友面沉如水,目光如電:“大不了,玉石俱焚罷了。你我皆為姬姓衛氏子孫,天地縱廣,然舍此何往?”
衛和為他言語所壯,咬了咬牙拔出劍道:“說的是,大不了戰死,有什麼可怕的?”
“公子,公子——”後頭城牆上懸繩縋下一人,急吼吼上得次垣來才看清是大夫石角。
“老大夫有何事宜?”衛和問道。
石角抖抖索索從袖中抽出一份帛書來:“君夫人有命,請公子與隗將軍棄守次垣,將全部兵力回收入城防守。”
“什麼?”衛和不相信:“母夫人怎會有此命?莫非是你畏敵,假傳詔命?”
“公子容稟,這的確是君夫人親筆所書,石角縱然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假傳詔命啊!”
衛和拿過帛書,果然是母親的筆跡,他疑惑地轉向隗多友:“大哥,母親這是何意?無終王才剛到,未及交戰,便主動棄守次垣。恐這是滋長敵志,徒耗我方士氣呀!”
隗多友稍一思索道:“君夫人深謀遠慮,在下佩服。次垣高度不夠,無終王必帶來長梯等攻城工具,有所防備。與其在此徒耗兵力,不如收縮守城。朝歌城牆堅固高大,戎人只有長梯,根本夠不到城頭。我等只需守死城門,諒他們也無法破城。”
“好是好,可是咱們守了這麼久,難道弟兄們的血就這麼白流了?”衛和頗不甘心。
石角施禮道:“怎會白流。好叫公子得知,這十來日,下臣也沒有閒著,趁著隗戎不注意,且兵力不足以圍城,已從後城門調入一大批糧草,羽箭等物資。周圍城邑也多有守卒前來增援,公子與隗將軍苦戰多日,為我朝歌多爭取了至少一個月的堅守時間,哪能毫無意義呢?”
“既如此說,那咱們是不是立刻撤回城內?”衛和問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