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醫者端著一個托盤躬身而進,盤中是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姬燮急切地問道:“王后情況如何?”
“娘娘已破了水,可胎頭卻尚未入盆,此種情況十分兇險啊!”老人抖動著花白的鬍鬚,皺著眉頭說道:“為今之計,只有喝下這催產藥,讓娘娘提前生產。好在胎兒已快足月,若穩婆手法到位,也是可以讓胎頭準確入盆的。”
兩名穩婆也跟著進來,跪在老醫者身後唯唯諾諾。本來按番己本來的想法,只要獳羊姒能在臨產前趕回,再讓宮內監派兩個助手來幫忙也就是了。可如今事情變生肘腋,這兩人都是臨時當班指派的,面生的很,但卻也顧不得了。可是她拉著姬燮的衣袖懇求道:“大王,如今乳孃橫死,臣妾實在不願在這生死關頭四周一個熟識之人都沒有。請大王允准讓召夫人攜本府穩婆入宮,可否?”
“依你依你。”姬燮心疼地拍拍她的手背:“只要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兒,你想要誰進宮都可以。這樣,孤讓黃嬴在這裡陪著你生產如何?”
番己正待點頭,老醫者急切地奏道:“娘娘,請儘快喝下這催產藥,若是羊水流乾了,那那可就危險了。”
姬燮一抖袖子,親手端過那碗藥,扶起番己:“阿己,你先喝下,不要怕。孤哪兒也不去,就在外頭等候著,啊?”
喝下催產藥,屋裡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兩個穩婆也緊張地等待著。番己此時忽覺意識模糊,便如躺在雲端一般,卻得忍受著一波波如浪潮般襲來的陣痛。這不是她第一回生產了,但十一年的光陰已沖淡了她對第一次生產時的記憶。她只覺得奇怪,似乎並不怎麼疼,只是腰間酸脹得厲害,腰腹以下酸得幾乎叫她想哭。簡直酸到痛!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汗水浸溼了衣裳,連睫毛都是溼漉漉的。外頭天色暗了下來,耳旁的聲音猶自喊得起勁。那兩個穩婆輪流在自己高聳的腹部上按壓著,一會兒撫摩,一會兒用力下按,似乎是在試圖用外力將胎兒推入骨盆。
黃嬴的臉不時出現在兩個穩婆身後,噙著眼淚,不時勸慰道:“娘娘且忍著些,大王一直在外頭呢!”
一會子又過來說:“娘娘,太子也來了,他們都在等著娘娘平安產子呢!”
屋裡點起燈來,星星點點如夜空,配上本已滿眼的金星,倒也相映成趣。屋內的啦啦隊猶自在重複,無非是“吸氣”“忍著疼”“省著力氣別喊”“使勁”“就好了”之類翻來覆去的老話。
陣痛的間歇,她彷彿聽見外頭姬燮在喊聲什麼:“若有不測通通賜死”之類,或許是她看錯了,明顯兩個穩婆似乎相互遞了個眼神,究竟何意?她卻無暇深思了。她腰間的痠痛已積累到臨界點,深覺自己快要死了。
忽地門簾掀起,召己帶著一個穩婆一臉焦慮地走了進來。什麼話也來不及說,便走到床邊緊緊握住番己的手:“姑母,你放心,有我在呢!”
來了生力軍,自己人,番己不知哪裡生出一股力氣來,咬緊牙關,抵住一口氣使勁,忽地褥墊間一陣溼熱,近乎瘋狂的痛感似乎找到了一個出口,瞬間張牙舞爪地奔襲而來。人世間所有的奇蹟卻在這一刻到來,激烈地宣告著新生命的到來。
剛剛卸下負擔的番己仍在雲端,耳畔傳來穩婆們的尖叫——
“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大胖小子!是個小王子。”
番己已十分虛弱,只能用眼神看著召己,後者會意:“娘娘,且放寬心,孩子要是擦洗包好了,便抱過來給您看看!”
外頭似乎也是一片賀喜聲:“恭喜大王又得麟兒!”這似乎是鄂姞的聲音。
“賞!王后產子,大家夥兒都辛苦了,都重重有賞!”周夷王的嗓門比誰都高,接著是一片道賀與謝恩之聲。
召府的穩婆將包裹嚴實的襁褓送了過來,滿面都是笑容,連聲道:“是個又白又俊的胖小子!恭喜王后娘娘了!”
番己渾身已無力,只能略歪個頭去看,紅紅皺皺的小肉球,哪來的又白又俊?不過,看著圓頭圓腦挺可愛,胖鼓鼓的小臉頰,輪廓清晰的鼻樑,腫腫的眼瞼下頭是一條秀長彎弧的眼線,很瞧不清五官如何,只是不斷髮出小動物般的聲響。
“小王子長得像大王呢!”黃嬴微笑著湊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