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妘指著門額大字道:「衛國文字,將右立刀外勾,這「利」字正是其形。商旅在外,心懷故國,方有此等懷鄉之刻。」
猗恭一拱手笑道:「夫人洞察燭照,在下正是衛國濮陽人氏。」
巫隗笑著打趣道:「師兄莫得敲邊鼓,你只說,其意如何?」
「其一,明刻利本,寓藏大義,其間真意,義為商根。」
「這麼說還有其二了?」
「如此立論,有斷無解,其意終究難明。」
「師兄是說,義為利本,道理不通?」
「若能將「義為利本」之立論著一大文,剖析透徹,天下一大家也。」
「好!」巫隗拊掌大笑:「師兄,看來你這立論還不紮實也。」
「談何立論?」猗恭謙和地笑了:「我不過是隨心而發,一句算一句。著文立說,那是師傅這等大家之事,恭卻是不敢想也。」
他回首招呼道:「走,三位先沐浴一番消乏一個時辰,日暮時再聚首痛飲如何?」
時當正午,巫隗三人一路行來車馬顛簸,倒也真是汗溼重衣身心疲累,聽得猗恭如此安排,一齊點頭說好。立即有一男一女兩個少年僕人過來,將三人領到了茅屋後廳。片刻之後,後廳重又陷入一片幽靜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頭戴玄色幕離的巫隗幽靈般地走出臥房,早已候在門口的少年女僕迎上前去,低聲道:「先生已在船上等候。」
巫隗點點頭,在女僕的導引下穿過竹林,繞過天謀齋,重又回到水岸邊。來時的小舟依然靠在岸邊,船伕已不見蹤影,只有猗恭聞聲而出,虛手一扶,巫隗二話不說踩著板橋面上了小舟。身後猗恭堪堪跳上,小舟已經無聲劃了出去。
「師妹請,師傅已在艙內久候了。」猗恭一拱手,拉開了艙門。船艙內沒有掌燈,只有一片明亮的日光灑入小小船艙。巫隗三兩步繞過迎面的木板影壁,便見到那個熟悉的高瘦身影一動不動地佇立在船邊,凝望著碧藍的遠空。
「巫隗見過師父。」
榮夷一轉身,神色莊重而沉穆:「舟中無須多禮,來,坐下說話。」他轉身下跨進船艙:「恭,蕩入池心後,你也進來入座,有要事相商。」
猗恭答應一聲,輕悄悄到船頭去了。巫隗一邊啜著案上茶水,一面默默看著師傅。
「此番謀劃,你覺得如何?」榮夷突兀一句。
「師傅之謀,堪稱曠世未有,徒兒感佩之至。只是思慮再三,尚覺有兩處紕漏。」
「哦?但講無妨。」
「其一,過於匆忙。若想借天子大婚之機而造勢,使得彤繒價格上揚,而茜草一枝難得,非一時之功。眾口發酵尚需時日,若是天子大婚之期便在眼前,實在難以成勢。」
榮夷眉頭深攢,輕輕叩案道:「目下行將入冬,且申侯選媵之事屢屢出岔,我已上書大王,建言大婚之期延至來年初秋時節,方可諸事從容。不出意料,大王會允准的,此事已不成問題。還有其二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