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鯤決意收購村民自制的木炭,再運到附近集鎮去售賣,掙得一份差價。說幹就幹,雖說身無分文,好在叔妘支援他,借了一份本錢,家中無有牲畜,但獨輪車是現成的,無非量少,只能一車一車地去售賣。
幾日下來,附近村鎮走遍,他的炭也質優價廉,竟收回了本錢,還掙了百八十個圜錢。這令他欣喜不已,說來好笑,他一個當國世子,銜著金鑰匙出生的,如今竟也如升斗小民一般,計較一錢一厘的得失,也真是造化弄人也!
可人間的路不是那麼好走的,總沒有多少順路可走,而溝溝坎坎卻是良多。
這日剛將獨輪車推到鎮上,還沒開始售賣,就遇到砸場子的。那漢子一臉橫肉,一看就是個渾不吝的主兒,惡聲惡氣地上前喝斥道:“哪裡來的小白臉?敢佔爺的攤位?”
這要是在以前,鄂鯤豈肯相讓?可現在,銅綠山一戰抽去了他所有的精氣神兒,活的有如行屍走肉,哪裡還有心力與人相爭?漢子一吼,他便起身拱手道:“實不知此攤位有主,既如此,我便另尋別處罷了。”
“慢著!”那漢子伸手一攔,厲聲喝斥道:“佔了老子的地方,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
一再受氣,鄂鯤再好脾氣也難免生慍,抬眼問道:“那你待便如何?”
漢子呵呵冷笑著:“把這車炭留下,你便可以走了!”
欺人太甚!鄂鯤怒氣上湧:“好沒道理?這地方又沒刻上你的名字,自有先來後到,我讓你也就罷了,還想強奪我的炭?還有沒有天理王法?”
“天理王法?”那漢子仰天一陣大笑,笑得滿身橫肉直抖,半晌才收起笑意,輕蔑地瞟了鄂鯤一眼:“好叫你小子知道,在這個集市,老子就是王法!”
漢子話音一落,不知從哪裡竄出一條黑影,推著獨輪車便往集市外走。鄂鯤反應過來,自然要去追,不想卻被幾個人摁住手腳不得動彈,他急得大喊:“強盜搶我的炭啦——”
集市上已有不少人,議論不絕,人們雖說同情鄂鯤,但懾於這些地頭蛇的勢力,沒人敢上前制止。眼見得手,漢子一聲呼哨,那些流氓拔腿便望外跑,鄂鯤哪裡肯罷休,跟在後面緊緊追趕。
鄂鯤越追越近,眼見便要攆上那些人了,偏巧旁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那幾人一轉身,鑽入了林中。
外面陽光刺眼,林子裡面卻是昏暗幽深。四周全是遮天蔽日的蒼松古樹,唯聞蟲聲唧唧,流水潺潺。又走了幾步,樹上的鳥兒不知被什麼驚起,呼啦啦一聲響,成群結隊飛往林外去了。
鄂鯤背靠一棵大樹站好,冷笑著說道:“別藏了,你們不是一般的地痞,定是受了誰的指使,特意衝著我來的。我就站在這裡,有本事使出來呀!”
“痛快!”十幾個大漢提著刀拎著劍,從周圍陸續現身出來。為首的正是那要搶炭的漢子,他衝著鄂鯤拱了拱手,說道:“小兄弟,別怪我們,殺你可不是我們的主意,我們也是受人所託替人消災而已。冤有頭債有主,你死後變成厲鬼,想尋仇可別找錯了人。”
鄂鯤笑笑:“要殺我何必這般費事,直接找到我門上不就完了,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故意設局搶我的炭,還引我入林中的?”
那漢子一笑:“好,小兄弟,既然你問了,我就讓你死個明白……”
“大哥恁般好心,跟他費這半天唇舌,直接砍完了事!”一個嘍羅不耐煩,提刀衝著鄂鯤面門砍來。此舉正中鄂鯤下懷,他側身一讓,一個劈山掌將那人打倒在地,順勢奪了他的刀。那嘍羅似被嚇傻了,連滾帶爬抱頭鼠竄,瞬間不見了蹤影。
“窩囊廢!”漢子衝著地上啐了一口。
鄂鯤伸出食指豎在唇邊,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道:“你剛說什麼?死個明白?你想錯了,不是我死,而是你們死。想說什麼話你先留著,你死之前我會給你機會說的!”
那人怔了怔,突然大笑不止,說道:“小兄弟,你這話說得好有豪氣,這樣吧,你要能打嬴我們,我死前一定拜你做大哥,像伺候親爹一樣伺候你。”其餘那些大漢聽著,一個勁兒地鬨笑。
鄂鯤咬了咬牙,說道:“好啊,乖兒子,你等著爹。”
那男人悚然變色,一揮手,十多個大漢立時擁了上來。鄂鯤微微笑著,雙手持著刀柄,將刀刃慢慢翻轉,青光閃處,血霧瀰漫……
鄂鯤跨過地上的十多具屍體,走到那男人的跟前。他的身上全是鮮血,濃重的血腥氣引得林中的蒼蠅一團一團地撲過來,嗡嗡嚶嚶,無盡無休。
那男人腿上被鄂鯤砍了兩刀,蜷著身子,痛苦地扭動著,嘴卻閉得緊緊的,聽不到一絲呻吟之聲。鄂鯤笑道:“乖兒子,爹沒騙你吧?你不是還要伺候我麼?怎麼,爬不起來了?”
那人惡狠狠地盯著鄂鯤,豎了豎大拇指,說道:“小兄弟,你果然英雄,了不起,我確是小看了你……唉,只道萬無一失的,想不到累得這麼多兄弟喪命,你這手也真辣!我錯了……為了那點子臭錢,全賠進去了。”
鄂鯤問道:“究竟是誰讓你們來殺我的?”